由此,郑芝龙不由暗暗心惊,齐国竟然可以同时开辟两个战场,而且作战异常果决,不仅要歼灭和削弱自家水师主力,掌握大明沿海的制海权,还要一举端掉自己经营数年的吕宋属地。
看来,那齐国已然成势,在南洋可以两次将荷兰人逼和,在登来,可以将数次来袭的清军逐退,在辽东,在南京,敢强攻清军驻守的坚城大埠,还能一击而克,最后还能全身而退。这份战力,郑芝龙自认为福建镇是无法轻易做到的。
更让人头疼的是,蛰伏数年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突然在日本和大明海域开始活跃起来,不仅频频袭击郑氏往来日本的商船,更是逐步恢复其在日本市场的销售份额,大肆售卖一些不知从何处搜罗而来的海量商品。
对此,郑芝龙是又惊又怒,日本市场自数年前便几乎成为郑氏的独家垄断市场,每年给福建镇带来数百万两白银的利润,被郑芝龙视为钱袋子。若是荷兰人再次强势介入,势必会影响福建镇的主要财政来源。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这荷兰人说不定已经与齐国勾结起来,联合对付郑氏。那么,如此一来,郑氏就会面临更为严峻的海上威胁。
另外,郑氏水师攻击了齐国在广州附近的舰队,此举必然会遭到齐国的疯狂报复。倚为后路的吕宋、台湾肯定会被齐国舰队攻击。从福州出发前,就收到了驻守吕宋的郑彩告急文书,声言,遭到了齐国的攻击,位于海边的江州已被攻克,齐军正往内陆杀来。
齐国水师十余年来,为收拢转运移民,每年都要往返大明和汉洲本土之间,不仅在大明附近建立了数个稳固的补给点,而且还对这一片海域的熟悉程度丝毫不亚于郑氏水师官兵,再加上他们不遗余力倾力打造的强大水师舰队,郑氏与齐国之间的海上争斗,也未必能占得了上风。
另外,郑森觉得清虏也并非是不可战胜的。不说齐国与永初朝廷官军数败来袭清军,就是曾经的流贼,孙可望、李定国之辈,在广西、湖南也是将清虏打得节节败退,眼见着就要攻至武昌附近。
听说,在奴酋多尔衮死后,他们内部发生了严重的内部高层清洗运动。昔日多尔衮的亲信苏克萨哈、詹岱在二月中旬,首告多尔衮曾有“谋篡大位”的企图。
紧接着,以郑亲王济尔哈朗为首,满达海、尼堪、博洛及几位内大臣等多人,马上同上奏疏,痛斥多尔衮生前的“僭越妄为”之罪,要求顺治皇帝对他加以严惩。
顺治帝遂命人毁多尔衮陵墓,刨出尸体,鞭尸、枭首,并下诏对多尔衮削爵,撤庙享,罢多尔衮生母阿巴亥“孝烈武皇后”的谥号庙享,黜其宗室身份,抄没多尔衮财产入宫。可谓是对多尔衮的身前身后进行了彻底的清算。
郑森闻知后,曾多次讥笑清虏此举乃蛮夷之行,禽兽之为。清虏内部的统治阶层必然会因此产生剧烈的变动,那些依附于清虏的汉军和各地降清武装势力,说不定就会受此波动和影响,再现金声恒、李成栋反正归明之事。
郑森六岁被郑芝龙从日本接回大明,便开始在泉州读书,十四岁时考中秀才,后又经考试成为廪膳生员。二十岁时又前往南京国子监入学,师从名儒钱谦益。
若不是大明倾覆,天下离乱,相信他随后会参加科举考试,踏上一条平稳的文官仕途。多年的传统教育,让郑森的思想深受儒家文化熏陶,忠君爱国是更从小就深入脑海的理念,岳飞、文天祥的事迹更是时时激励于他。
数年前,在登来觐见永初帝时,被夸赞“少年忠勇,国之干将”,若不是得知郑森已有妻室,永初帝差点将自己的妹妹昭仁公主朱媺萱下嫁与他。这让一心报国的郑森深受感动,恨不能肝脑涂地,当即表示,此生誓要永为大明纯臣,为恢复河山,重振大明国势,死而后己。
父亲郑芝龙降清后,自己无力将其说服,郑森对此深感无奈和失望。因而,从二月开始,他就暗中联络郑芝龙军中那些不愿降清的将领和官员,准备策划脱离福建,重归大明治下。
一周前,郑芝龙为了想早日全取整个广东,特意从福建各地抽调精锐官兵一万余,用水师舰船转运至广州,准备攻占肇庆府、高州府、雷州府等地。
郑森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脱离福建的最好机会,因为,在抽调的部队当中,赫然就有火器营、泉州镇等几部官军,其中数名主官和将领皆怀有复明之念,也是自己此前数月不断游说拉拢的叛离对象。
三天前,大军乘坐三百余艘大小船只,停靠南澳岛时,郑森与陈晖趁夜发动兵变,斩杀主帅纪世良等十余人,一举控制了整个部队。不过,考虑到后期抗清人心的统一性,郑森和陈晖等人将四千余不愿随同叛离的官兵悉数放回。
如今,郑森所部,拥有陆战部队五千五百余,大小船只近一百七十多艘,算得上一股实力不弱的海上武装。
6月30日,郑森、陈晖将南澳岛上所有物资搜刮一空,随后扬帆出海,一路往西南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