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这个人是有点i人属性。
“外面风沙大,进屋。”江弦说,“你这上哪儿逛了一圈?都快成兵马俑了。”
“.”
路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鼻子里、嘴巴里全是沙子,浑身上下那是沾满灰尘。
江弦帮他拍了拍,又给他倒一杯水。
“你是为《最后一个匈奴》下卷来的吧?”
见江弦都主动提起了,路遥也痛快。
“对,你这部下卷写的怎么样了?”
“还没写。”江弦轻笑道。
“还没写?”
路遥挠了挠头,“那你是不打算写了?”
“写当然要写,但是短期之内,我还没有完成这部的想法。”江弦坦言道。
“我听说你要去爱荷华?”
“你都知道了?”
“我刚才在秦兆阳那儿听说的,听说你和茹志鹃两个作家今年去参加。”
“茹志鹃那儿我不了解,我倒确实收到了邀请。”江弦笑笑,把自己收到聂华苓邀请然后一波三折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路遥想了想,“那你接下来更没有时间创作《匈奴》了。”
“嗯,《匈奴》在我规划里,这三年之内恐怕不会动笔,等我打好腹稿再说。”
“这三年都不写?”
“没错。”
“.”
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路遥脑海:
众所周知,茅奖评选的规则是,上一届获奖作家的作品不列入下一届茅奖评选范围之中。
也就是说,作家可以拿第二个茅奖,但不能连获两届茅奖。
如果江弦现在完成《最后一个匈奴》这篇,那这部注定无缘茅奖。
但如果江弦卡着第三届茅奖评选的时间,在此之前完成《最后一个匈奴》这部。
那他很有可能凭借这部再获得一次茅盾文学奖。
作家也是人。
有些写出来就是为了拿奖的。
像江弦老情人“刘鑫武”的《钟鼓楼》,就是为拿茅奖而写,中间还因为《十月》只答应给他分两次跨年度发表,影响刘鑫武参加茅奖评选,他着着急急改换门庭,把这部给了《当代》。
《最后一个匈奴》这部长篇的质量,妥妥的茅奖评选热门。
所以路遥难免会想:江弦不愿意发表下卷,就是为竞争第三届的茅盾文学奖而提前准备。
要真是这样。
那也无可厚非。
谁也没办法指责什么。
江弦哪知道路遥在这儿阅读理解。
他挺无所谓。
完全不着急去动笔完成这篇。
他是有雄心的。
这几年他的写作能力提升不少,不把这篇打造到一个他认为完美的程度,他宁愿这篇的下卷不发出去。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江南发表《龙五》之前,虽然拖了很多年,但口碑可还挺不错。
《龙五》一发表,顿成众矢之的。
作家嘛,口碑不能砸。
他写网文的都懂这道理。
闲谈几句,江弦拉着路遥在家里吃饭,不一会儿喝上了酒,路遥的话匣子也渐渐打开,把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江弦愣了愣,忍不住笑起来。
“你误会了。”
“你知道,我是野心勃勃,想把这篇写成史诗,杨作新所经历的是解放前的时期,陕西这片土地上最大的事情、最具有代表性的事情就是革命。
那么杨岸乡要经历的,就是解放后陕西这片土地上的大事:
改开。
这就是这部下卷我不愿意动笔的原因。
历史,是要站在后世的角度,去审视过去。
改开到现在,只是刚刚起步,具体如何,还要再多看看。
如果我现在就动笔,倚靠事物发展规律,写一些虚无的东西、幻想的东西,那这本也就失去了他的魅力。”
路遥听完江弦的解释。
心里一阵惭愧。
格局!
这就是格局!
能写出那样一连串名作的作家,难道会因为一个奖项刻意控制写作进度?
不可能嘛。
他端起酒杯喝个干净。
重新抬头看向江弦。
目光中又多了一丝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