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真好。”
早上还酸溜溜的她,这会儿满脸‘我和《人到中年》不熟’。
“德宁。”李清泉轻敲了下门,章德宁回过神抬起头。
“老李?你怎么从人文社回来了?”李清泉作为《京城文艺》的主要负责人,这些天自然也在人文社参加座谈会议。
“我听说江弦递了篇稿子给你?”李清泉走至桌前,扫了眼桌上厚厚的手稿,“你看过了么?”
“已经看过了。”
“如何。”
“审稿意见我还没来得及写,但绝对是一篇好稿子,突破了嗡嗡嗡中流行的‘三突出’原则。”
‘三突出’原则由F4提出,即:在所有的人物中要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要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要突出主要英雄人物。
“我先拿去看看,回头再找燕如二审。”李清泉当即拍板。
按规定,他该负责终审,先看稿子,就是越过二审的领导小组成员进行审稿。
但李清泉做事风格就是这样,他比较看重的稿子或作者,绝对不会等二审看完了才看。
“老李,伱不是还要去回去开会?”
“我把稿子带回去,就在那边看。”李清泉连杯水都没来得及喝,匆忙理好稿子,装在挎包里,蹬二八车返回人文社。
下午会议很快结束。
李清泉没去吃饭,坐到人文社暂时安排的办公室里,取出江弦的手稿阅读。
[我羡慕那些来自乡村的人,在他们的记忆里总有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乡,尽管这故乡其实可能是个贫困凋敝毫无诗意的僻壤,但只要他们乐意,便可以尽情地遐想自己丢殆尽的某些东西仍可靠地寄存在那个一无所知的故乡,从而自我原寡和自我慰藉。]
小说的前引迅速抓住了李清泉的眼球,使他内心燃起了对这部小说的阅读兴趣。
故事的结尾发生了两件事。
“我”施以野兽的暴力,当米兰停止反抗,“我”忽然被一股巨大的耻辱感所包围,慌忙逃出了米兰的家。
那年夏天,我去泳池跳水,遇上曾痛殴过的同志,被一次次踹入水中,无法上岸,不停地喝水。
[我抽抽嗒嗒地哭了,边游边绝望地无声饮泣。]
李清泉沉浸在江弦所营造的氛围里,心潮起伏,跌宕难平。
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他清晰的体会到了文中所描写的回忆感。
那些自由的、肆意的、原始动物般发泄情绪的日子变成记忆中闪光的微小火粒。
那个敢想敢做意气风发的少年,恍如隔世。
结尾的调子比较灰暗,但那种灰暗不是讽刺时事,是青春不再,曾经凶猛过的荷尔蒙已经被岁月调解到寡淡无味。
总得来说,是篇文笔、思想、故事俱佳的好作品。
夜里,李清泉照例拜访了同住招待所套间的茅盾。
文豪对座谈会给予了点评。
“我们的事业很有起色,但对外国文学的译介仍然不够...”
李清泉听得出老人家话里有话。
茅老分明是感叹,这届作家古文底子不好,还看不懂外文,写出来的东西,离现代文学所额定的深广度还很有距离。
“有个叫江弦的孩子写的东西还不错。”
“写了什么?”
“此前写了篇《棋王》,不过我这里只存了份他别的中篇。”
“取来看看。”
李清泉返回住处,取来《动物凶猛》。
茅盾扶着眼镜,浏览几页,才将稿件还给李清泉。
“语言有舍予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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