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视万物如一。无论世间的什么人历经了怎样的悲欢喜怒,时光都不会为此多驻足片刻。
春去秋来,往复更迭,好像仅仅是一晃眼的功夫,仔细算来,却已到了姜云舒回到本家之后的第六个年头。
这六年里,生聚死别都在她眼前上演过了,但有时候看看,又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日升月落,花谢花开,姜家的老宅依旧静默地盘卧在横贯旬阳古城的灵脉之上,连她的冬至阁里那几块假山石上的苔痕都没怎么变过。
姜云舒心里三不着两地想着,修仙炼药、汲汲营营地寻求长生,到头来可能还没有她院子里这几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能多扛些年岁,可见世上大部分修士干的都是扯淡的事。
天光正好,昨日下过一场雨,夜里积下的雨水被晨光一晒便烟消云散了,只留下地面和山石上些微的湿润凉气,在这盛夏的天气里舒服得沁人心脾。
姜云舒披散着头发,把衣襟扯开了点,露出脖子和锁骨来,闭着眼睛躺在院中最大最平整的一块石头上晒太阳,口中不成调地哼着早年在俗世里听过的小曲,翘着脚,木屐随着调子挂在脚趾上一摇一晃。
忽地觉得阳光被什么遮住了,她皱皱眉头睁开眼,就见川谷脸色三分严肃七分无奈地瞅着她,那神色,莫名地就让她想起刚来姜家时被她故意的调皮捣蛋惹得哭笑不得的姜沐。
往事在眼前一闪而过,姜云舒清清淡淡的一笑,眨了眨眼:“别念我别念我,更别提我爹——你一提我就要伤心,我伤心了你也难受,你难受了咱们整个院子里的人都不得消停,何苦呢。”说着,一挺身从石头上跳下来,仍旧笑眯眯的:“行啦,我知道又到了考较的日子啦,我又没说不去。”
川谷便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补充道:“今天主持考较的是三郎。”
姜云舒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拿脚在地上胡乱划拉了两圈,总算是把甩掉的那只木屐重新穿上了,还顺带地蹭了一袜子的灰。
她木然地接过白蔻递来的发带叼在嘴里,两手刚把头发攥成一把,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向川谷张开手臂,含混不清地笑道:“来抱我一下!你抱我一下我就老老实实地去考较,一点幺蛾子都不弄出来!真的!”
川谷瞧着她嘴里的发带一抖一抖的,嘴边的部分都快被口水沾湿了,心里不由十分惆怅,完全不明白姜沐那样温雅有礼的人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小祸害。前些年看着好歹还有些乃父之风,然而自从两年多以前出了变故开始,就一天一天变成了这个德行。
要说是自暴自弃、愤世嫉俗,倒也不是,她眼神清明,也从没行差踏错之举,只是偶尔见她独处时,却总是透出一股不似少年人的寂寥和迷惘,仿佛在刻意回避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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