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并未见过飞奴对哪个动物用此等心思,都觉得蹊跷。阿虺猜测许是飞奴太想去白府当差,是以要从这只野猫下手。
“不能。”花儿蹙眉:“若真想讨白家的差事,飞奴哥哥会直接找我。”
“他不会求你。”照夜坦言:“飞奴会求任何人,但不会求你。”
“为何?他不信我?”
照夜笑了:“等你再大些就懂了。”每每到后半夜,就格外寒冷。眼看着到年关,讨债的开始围堵柳条巷。只有夜晚能得片刻安宁。孙婆还欠人一吊钱,因着这事夜里睡不着。那讨债的不好对付,她想着把花儿支走自己来应对。
花儿进门后把衣裳给孙婆换上,这样她夜间就不会被冻醒。又拿出十文钱给她,说道:“明儿讨债的来,您让他们后日再来。后日给他们三十文。”
“你哪里来的?”
“白二爷好心赏的。”
花儿怕孙婆担忧,昧着良心将白栖岭夸成一个大善人。孙婆万万不肯信,说:“你的大善人差点把宋掌柜冻死。你从他面前讨生计,万万要当心。”孙婆说着话又哽咽了,她眼下年纪大了,不像前些年那样有把子力气。这一天跟着衔蝉绣了几方帕子,针脚歪的,还扎了几次手。从前老头子说过年定会回来,如今也没了踪影。
花儿好一顿哄孙婆,抱着她道:“阿婆,除夕夜里您给我包饺子如何?昨儿切的肉还有一些,我再想法子去弄些面。咱们也好好过个年。”
终于把孙婆哄好,出门去抱柴生火,第二日一早就独自出城。
年关临近,城门查得严。又因着前一日山匪在外头砸了一通,眼下更是飞不进一只苍蝇。数九寒冬,排着长队,衙役恨不能将人扒光了搜身,后头的人冻成了冰块子。
花儿沿河向外走,一边走一边琢磨着白栖岭为何要将这差事交与她,究竟有何用意?猛地想起那一日他们凿鱼,碰上的那个骑马的人。那人的脸被遮得严实,但那双眼像要吃人一般。
越向前走越人烟罕至,只有几个官爷拎着渔网和木桶向回走,想来是在官府的河面上凿鱼了。
这破天气就连鸟都懒得飞过。河床上的雪上有几行脚印。花儿回头看,后面空无一人。獬鹰并未如约安排人跟上来。
她心里有些怕,但想到那三十文能让孙婆少受几句讨债的辱骂,于是壮着胆子继续走。一个人着实冷清,日头悬着亦未有暖。她将手抄在衣袖里,越向前走越冷。人都要冻透了。
所幸没有其余的事耽搁,终于走到那一日救人的那间茅屋里。獬鹰说这茅屋闹鬼,青天白日她倒是不怕。他要她等到傍晚,再派马车来接她,不耽误她打更。花儿去寻枯枝点火,人坐在火堆边烤着,渐渐就暖了。
外面有踩雪声,她竖起耳朵听,那脚步收着敛着十分不寻常,一颗心忽地吊起,站起来从矮窗翻出去,人猫在墙下一动不敢动。
那脚步声进了屋,在屋内踱了一圈而后走了。待花儿抬起头,看到一把大刀悬在她头顶。一个满脸横肉屠夫一样的人看着她。
花儿突然跪地,大叫:“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路过此处进来烤火。”
那莽夫并不讲话,大刀在她后颈比了比,冰凉的刃口贴在她的肌肤上,再用点力就能割出一道血痕来。花儿当真要吓死了,在那莽夫猛地举起大刀砍下来的时候,她瞬间趴倒在地。人被吓傻了,手从腰间摸出那把小匕首来,在那人追砍她第二刀的时候,将匕首扎进了他腿中。
那人哼一声,她拔腿就跑。为了三十文,小命要丢在这里了!
花儿心中嗤笑自己做这赔本的买卖,那疯子白栖岭说话不算话,显然是看她命贱,要她来此引蛇出洞。他定是知晓那一日他们救了人,而他与那人有什么瓜葛,这才用钱做诱饵把她引了进来,要看看这里闹鬼的是何人。
那人追了上来,她死命地跑,眼看着要追上她,她突然跑向河面。
那河是被官府圈了的,没人敢上。燕琢城的官老爷们若冬日想吃鲜鱼,救隔两日派人去凿。她来时看到他们提着桶回去,赌此刻他们凿的地方会有薄冰。
跑到跟前看到薄冰反射出的光,眼里盈满泪水:天不绝我、天不绝我!突然倒地匍匐过冰面,又站起来跑。后头那个莽夫追上来,脚踩在薄冰上马上就有裂缝。他并未想那么多,再跑两步,猛然掉进了冰窟窿里。
花儿站在远处看着,那冰窟窿里因着挣扎,向外漾起巨大的水花。那人的手扒着冰沿,在努力向上爬。
她强忍着恐惧走上前去,颤着声问他:“你为何要杀我?”
那人被冻得面色乌青,无法开口讲话,远处依稀有商队来,她再不能耽搁,转身跑了。
花儿一路狂奔,快进城的时候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赶车的獬鹰对她喊:“上来!”
她上了车,看到白栖岭竟怡然自得坐在那,登时来了火气,上前对他拳打脚踢,口中骂着:“畜生!人命在你眼里算什么?算什么?畜生!狗杂碎!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罢!”
她因为后怕,人抖得厉害,骂着骂着自己就哭了她竟然也未发觉。白栖岭任她捶打,待她力竭了才拍拍衣上的灰。那双吓人的眼睛看了她的狼狈相半晌,竟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