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眼见陈弦松这小兔崽子,平时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寥寥数语,就把风向给转了,他爹不是个和自己一样的老顽固吗?儿子怎么站到妖怪那边去了?祁老一直瞪着他,可陈弦松就是不看他,不理他的目光。
等讨论声渐歇,陈弦松从腰包里掏出厚厚的、足有半尺高的资料,这下所有人又盯着看。陈弦松让人把资料送到姜在云手里,说:“刚才有一位师侄,提到异种人来自外星球,我相信对于他们的来源,很多人心中早已怀疑和猜测,只是没有证据,也不全面。我这里有一份资料,是从那位高阶异种人家中长辈那里求来的复印本,详细记载了他们的起源和来到地球的经历,以及那些山中妖怪形成的原因。”
姜在云点点头,将资料收下,说:“我会和你几位师叔伯祖看完之后商议的。”
陈弦松答了声“是”,刚要坐下,对面一人问道:“陈师叔,你说的那些都对,我也接受。异种人到底是不是外星人,我觉得也无所谓。但是,有一点你没说,这次的灾难,据说就是从他们当中起源的,他们的罪要怎么赎?我们怎么能跟他们握手言和?”
这话一出,所有人又沉寂了。
林静边却笑了,这位师弟,你这道是送分题,我已经问过师父,他当场就给我怼回来了。
果然,陈弦松平平稳稳地说:“这次的灾难,说到底是一次大瘟疫,是瘟疫就是天灾,异种人也是受害者。怎么能觉得这是他们的罪,需要他们去偿还?难道我们人类历史上的每一次大瘟疫,那些受害者都有罪吗?荒谬!
人类社会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捉妖师世代以斩妖除魔、卫道众生为己任,难道我们不该好好想想,究竟是死守着祖训和规矩重要,还是睁开眼看清这个世界更重要?是追究责任恩怨孰是孰非重要,还是让世人更好地活下去重要?”
会场一片寂静,再没有人说一句话,提出一句质疑,连反对派带头人祁老,都睁开双眼,怔怔出神。
唯有林静边,在心中感叹,真没看出来,师父口才也可以这么好,而且明显有备而来、滴水不漏。发言稿肯定熬夜写了背的吧?为了促成双方言和,为了娶老婆,师父可真是拼啊。
姜在云看了看所有人,又看向陈弦松,目光幽深温和,他说:“这样吧,今天的会就先到这里,大家也都回去想一想,我和几位长辈也看看弦松提供的资料,再做决定。”
陈弦松领着林静边走出会议室,没走几步,就有人拦住去路:“师兄!”
陈弦松“嗯”了一声,绕过姜衡烟继续往前走。林静边冲她无辜地笑笑:“师叔好。”
姜衡烟转身,咬着牙,刚要跟上去,结果陈弦松又被人拦住了。
是善于跑腿的倒霉师兄:“弦松,会长请你过去。”
“好。”陈弦松立刻大步跟着师兄走了,留下林静边和姜衡烟在原地,面面相觑。林静边刚想跑,就被她拽住袖子,咬牙切齿地问:“听说你师父带了个女人过来?还藏在房间里?!”
林静边觉得人的头顶如果可以冒烟,那么姜师叔的头现在绝对可以拿来熏腊肉。林静边不禁摇摇头,想,师叔啊,瞧你又黑又壮实的样子,吃个醋都跟要去炸碉堡似的。我师父得多想不开才会喜欢上你啊?
林静边把袖子抽回来,干脆地说:“没错,师叔,那可是我师父的宝贝儿,他的心肝肉,你不要去搞破坏,会招人厌的!”
——
陈弦松走进姜在云的办公室,就见他坐在沙发里,正在泡茶。
“弦松,坐。”
陈弦松在他对面坐下,接过茶壶,替两人倒好。
“有没有受伤?一切还好?”姜在云微笑望着他问。
陈弦松答:“伤都好了,一切都好。”
姜在云笑而不语。
陈弦松便说道:“师叔,这三年,我一直呆在紫金葫芦里。其实葫芦里只过了三天,里头三天,世间三年。”
姜在云微怔,问:“你怎么会进去?”
陈弦松只答:“一时失手。”
他将葫芦里的所见所闻和经历,一一对姜在云道来,只是隐去了陆惟真和许知偃的存在。他也提到了葫芦中的无色鬼,与世间灰鬼的高度相似,并且说了自己的想法和推断。
姜在云听得眉头紧蹙,最后点头说:“这个消息很重要,我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和其他师叔伯再仔细参详,我总觉得,这次的感染,既然是从异种人中来,解决方法,或许还是要从他们身上找。千年前的葫芦里的无色鬼,与现实里的灰鬼如此相似,是否冥冥中还有另一种力量,影响着这一切?只可惜我们还参不透。
另外,你今天在会上说的,我也会认真考虑。我很赞同你说的一句话,事到如今,如何让世人更好地活下去,才是我们捉妖师最应该考虑的事。
好了,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很久没见了,陪师叔师伯们喝几杯。”
陈弦松也起身,应了声“好”,人却没动,说:“师叔,我房间里还有个人,我先回去看看她,再来陪你喝酒。”
姜在云自然也知道了他带女人来的消息,这其实是大大出乎姜在云意料的,既替侄女姜衡烟痴情枉付惋惜之余,又觉得惊讶好笑。他伸手点了点陈弦松:“你啊你,可真是铁树开花,稀罕得很!走走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