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步,事实上都还没有涉及到正式的制书拟定。
只有在皇帝画可之后,中书拿到已获皇帝批准的熟状,才会写出‘词头’,交由舍人院拟定需要颁行的制书。
舍人院拟好制书之后,需要再交回到中书宰执副署签押,最后,送入宫中用印,付外施行。
不过,要知道的是,后面的这些步骤,其实就是流程而已。
皇帝画可的熟状虽然并非制书,可实际上代表着皇帝和宰执的共同意志,已然具备了足够的效力。
如此一来,可就有意思了。
因为刚刚太后说的是官家对制书有意见,但如今,宫中处理政务的是太后本人。
也就是说,这件政务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中书宰执没有意见,太后也没有意见。
偏偏到了最后用印的这一刻,官家提出了反对……
所以,太后召他们前来,是为了让他们来‘说服’官家?
又或者更直白的说,是为了让他们来‘教育’官家的任性?
众人心中念头转动,一边回忆着近来拟定的熟状有哪个会引得官家的不满,一边又在揣测着太后的意图。
这个时候,丁谓直接开口道。
“先皇驾崩前早有嘱咐,官家年幼,诸事当由太后权兼处分,今制书既已拟定,便是已经中书进呈,太后画可,只待用印而已。”
“官家此时提出异议,且因此而兴师动众,召众宰执共议,实则是令朝事平添繁冗。”
“臣知太后素来以严律官家,不知何以今日如此纵容官家胡闹?”
不出意外的是,丁谓一张口,便是不客气的指责赵祯胡乱掺和政。
最后的那句话,看似是在质问刘娥,可实际上,矛头却直指赵祯!
见此状况,坐在帘后的赵祯脸色一阵难看。
他差点想要反问一句,难不成他一个堂堂皇帝,连对政事提出异议的一点权力都没有吗?
不过,看了一眼旁边面色淡然的刘娥,他到底没有开口。
宰辅重臣,在大宋的地位极重。
别说是面刺君过,就算是封驳皇帝的内降,也是屡见不鲜的事。
反倒是他作为皇帝,刚刚登基就和宰相吵的不可开交,无疑会让人觉得,他的政治定力不够,缺乏正确处理问题的能力。
严重些的话,甚至有可能影响他之后的权威。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
赵祯非常清楚,丁谓做的这些事情,早就事先给自己找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虽然在赵祯看来,这是丁谓在故意针对他,但是,真要是辩论起来,他却未必能占到好处。
延长早朝和经筵,是为了尽快处理因先皇驾崩而积压的政务。
阻拦刘从愿召许氏进宫,是维护宫廷制度,劝谏皇帝不可依心意徇私。
如今的态度,则是劝谏新皇要分清楚轻重缓急,朝中政务皆要按照规制流程处理,不能随意任性。
跟他在这些事情上辩驳,除了自讨苦吃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也正是因为看清了丁谓的用心,所以,赵祯从最初的时候,就没有拿这些事情来做文章。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赵祯压下被丁谓的狂妄挑衅而起的怒意,并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微微侧身,将目光投向了刘娥。
“大娘娘……”
既然丁谓不怕他这个皇帝,那么就找他怕的人来治他便是。
要知道,虽然这次召见众臣是他的主张,但是,毕竟坐在此处的,是他和刘娥二人。
一众宰执大臣都在现场,刘娥总不至于就这么看着丁谓冒犯官家而无动于衷……
闹这么大动静,就为了让丁谓来骂赵祯几句胡闹?
真要是这样,那这些宰执大臣们,恐怕就得反过来好好想想,胡闹的人,到底是赵祯,还是刘娥这个皇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