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双眉一轩,面上虽淡淡的,却振出一派英朗之气:“他与我忘年论交,这些年,代我承担之责本已够多。如今、他去世了,后继无人,家事零乱,我又怎能不去。就是再难些,我也当该代他梳理干净,好让他走得安心。”
杜淮山知他性格如此,也难再劝。却听那少年语气转和,淡淡地道:“易先生说:这笔银子能到,真是有劳二位了。别的也就不用说了,但眼下还有要事。他刚在巢湖定下三十万斤粮草,停在肥西镇,还请杜老带两个人赶去,急送河南梁兴处,他那儿告急,三千多人,已快断粮了,这趟送去,怎么也好支持三四个月。另外、请焦老把临安镖局来的小伙儿与金和尚几人带去淮上,那边也颇吃紧,人手调度不开。”
他话淡淡的,但说出来自有一种让人心服的威仪,杜淮山似乎无从推拒,口中道:“那公子呢?”
弋敛道:“我与沈兄——”侧身向沈放与三娘一笑,微露歉意的样子“及荆女侠明日一早即赶到六安府去,车我带着,另有要事请沈兄夫妇帮忙。”他为人和气,似是对就这么决定别人的行程有所不安,侧过脸冲沈放夫妇微笑道:“小可唐突,贤伉俪勿怪,如果别无要事,便请同行如何?”
沈放见杜淮山都对他都如此恭敬,知道他携自己同行必有深意,看了三娘一眼,应声道:“公子说哪里话,我夫妇落难之人,托庇于公子,得携同行,是我夫妇幸事。”
弋敛笑道:“当此之世,以沈兄夫妇之识量,不落难倒是怪了。而淮上得沈兄相助,才真正是是莫大幸事。”
这话他说得颇为诚恳,说时双目直视着沈放,沈放也是头一次见人这么坦坦荡荡地望向自己,不由也向那弋敛看去,却见他的目光如晓雪晨睛,他一直未曾注意到这少年的相貌,这时一眼望去,依然无法细看似的,只觉那种绝世殊才,浊流独逸的气度却是自己平生所未见的。不知怎么,弋敛的口气本也谦合,但每句话都有种板上钉钉的味道。沈放与三娘一路漂泊,正不知何处落脚,虽得杜淮山应允加入淮上共事、却也不似这少年的一句相邀让人心定。沈放侧目看看三娘,有一种终于安定:此生安定、事业已定的感觉,虽知此后的生活未必不苦,未必不惊险万状,但大丈夫能从自己所乐从之业,能事自己所乐事之人,虽千难万险,又苦从何来——
三娘明他所想,不由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却听杜淮山道:“只是,公子身边不也缺人吗,就不留一个人以应传唤?把王木留下吧,那孩子虽不爱说话,但处事稳重,当得大用。”
弋敛却笑道:“他是干大事的人,怎能屈在我身边干这些琐事。有他在,金和尚与临安镖局那些小伙子虽初来乍到,你和焦老也就都放心了。我去六安府也没什么大事,一个人足矣,再说还有沈兄夫妇。你们又何必担心——未必,我现在已让人不放心到如此程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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