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此间群众犹豫不决,这尴尬的场景想必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独孤信并没有继续在此等候,而是示意李泰跟上自己,往西侧一片营地走去。
两人行出一段距离,迎面便见到李虎正率一队部曲策马行来,独孤信侧立于道左,向着李虎抱拳笑语道:“文彬兄将要何往?”
李虎翻身下马走向两人,视线望了望大行台所在营帐后叹息道:“大行台此夜留宿渭北,须得增调人马于此防卫,你们两位这是要何往?”
独孤信闻言后便笑语道:“些许杂事,交付部属督将即可,何劳文彬兄亲为。此番归京还未及入户访问,适逢今日共在此间,正打算引儿郎同往访你略话别情呢。”
李虎想了想便退回部曲当中,将一道符令递给部将并吩咐一番。大行台即便留宿于此,也自有亲卫仗从,即便是长安调来人马也只会安排在无关紧要的外围。李虎不过是不想面对那尴尬的场面,找个借口离开罢了。
他又将两人引入自家营帐中,彼此刚刚落座,独孤信便忽然长叹一声,旋即便指着李泰对李虎说道:“现今外界对此儿郎赞誉颇多,但我却想请文彬兄代我规劝几声。此徒自恃少勇,丝毫不顾念自身的安危,竟连刘丰生那种悍贼都敢直面力搏!此徒若真可作轻易搏杀,故年国中诸多名将对垒,安能有他偷生之地!”
李虎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一黑,瞪眼打量独孤信片刻,想要辨识一下这家伙究竟是说真的还是在向他炫耀?
独孤信又转头望向李泰沉声道:“你也不要因为一次行险侥幸的成功便心存沾沾自喜之想,人间可夸勇力者不乏,刘丰生更是其中的翘楚。今日引你来见陇西公,就是要让陇西公讲一讲此徒旧日事迹,洗掉你心中的轻狂念头。”
李泰闻言后连忙点头恭声应是,心中也不免感慨老丈人对自己确是体贴入微,的确他在从东魏返回之后,整天都是听着各种人对自己的各种吹捧,心态也无可避免的变得有些浮躁,的确是应该接受一下思想教育。
“刘丰生此徒,的确可以称得上西土悍类,所恃者不独徒众精勇,更兼……”
李虎见独孤信神情语气都有些严肃,便也暂时压下心中的不适之感,一边回忆着一边将自己旧年同刘丰在灵州交战的事情讲述一番,等到末了便望着李泰忍不住感叹道:“日前得闻此徒竟然被伯山斩杀,实在让我震惊不已。倒不是自觉伯山你志力不及此徒,但他终究戎马多年、成名日久,实在很难轻易胜之。”
不过独孤信倒也没有继续带着李泰去别家营帐蹿游,大概也不是因为适可而止,而是眼下左近已经没了够资格让他拿李泰去炫耀显摆的人。
大行台帐中此际倒仍是灯火通明,且遣员来召他们翁婿前往聚会,但却被独孤信摆手回绝了,只道入京未久仍是疲累,且先归帐休息。
待到返回己帐中,独孤信示意李泰坐在近前来,旋即便又说道:“前与李文彬所言你也听到,入京后便也求告你家中亲长将此事情操持起来。两家也不是什么生疏远亲,事情不必以缓慢为庄重,明年春里你一对少年便可成家立户、共同生活了。”
李泰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应是,还未及开口表明一下自己的决心态度,独孤信便又开口道:“事情如果皆循我意,倒是不太想嫁女太早。户中既不缺少一两人口饮食,谁家父母也不舍得将儿女早早舍出。
但你如今新功创立,群众追捧,担心你轻躁自满、有欠谦冲,所以便谋计着让你能早日担当起一家生计,有了家室的羁绊,也能变得稳重下来。”
瞧着老丈人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明明自己着急的不得了、偏偏说是为你好,李泰也实在不好意思拆穿他,真要结了婚就能稳重,那你之前咋还浪的周游三国?
“丈人请放心,我虽然不是久经人事的智慧老人,但也知道良缘得来不易。但得丈人将户中珍爱的珠玉相赐,我一定誓之不违、守之不弃!”
听到李泰这么说,独孤信心里才又好受一些,并又叹息道:“人生在世,无非一代一代的延传,看到你们小儿女能自立谋生,作为亲长也没有什么可遗憾。
本来是觉得凭此势位尚可扶持一程,但今你阔行于前程之内较之长辈还要更加勇健,唯今也只一点经验之谈浅共分享。你观大行台是何样人?”
李泰听到这问题便是一愣,没想到老丈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这里还未及开口,独孤信便又说道:“大行台此人望似宽宏大量,实则规矩森严,与其相处应答,必须切记谨守本分,不要因其浅露亲昵姿态便因情乱事、急欲剖献肺腑。他外以青眼、内以鹰视,一旦察觉你方寸有失,即刻便会用计……”
李泰眉头紧锁、神情严肃的倾听着老丈人对宇文泰的评价,省流的说法就是大行台这人人品不好、你可别跟他太好,旧年武川镇兵家谁跟他好,他去谁家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