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陈太初深深福了下去:“请太初表哥以国事为重,勿念阿妧。”
陈太初薄唇紧抿,深深看着面前决绝毅然的少女,心中百味杂陈。他从来没能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守护她。她坠入金明池时,他要照顾阿予。她田庄遭刺客追杀时,他要照顾受伤的苏昕和其他人。她被阮玉郎掳走时,他远在西陲。而眼前,他又不得不奔赴登州,将她托给章叔夜。他和阿妧,始终像靠得极近的两条路,明明去往的是一个方向,却永远无法交叉。这就是陈太初和孟妧的“道”。
“好。”陈太初沉声道:“叔夜,我和六郎将阿妧托付给你了。”明晚他们就能到大名府,有孟彦弼在,又安全了许多。
章叔夜肃然抱拳:“叔夜必不负使命!”
***
中京大定府,因前几日赵金两国的和亲仪式已经热闹过一回,这个七夕虽不不算冷清,却也不如往年那般人流如织笙歌不绝。三更天时,各街各坊已经了无人影,只有巡逻的士兵一队队走过。
两道黑影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如轻烟般落入高丽使者所在的朝天馆中。借着浓密繁枝的大树,腾挪间驾轻就熟地到了后院还亮着灯火的一间偏厅的屋顶之上,如树叶般贴伏在瓦上,一动不动。
屋内一派高丽陈设,纸门内的地铺上,盘膝坐着四五个男子,其中两人身穿圆领襕衫,却是大赵人氏。
驻中京的高丽大使一口大赵官话甚为流利,听不出异国口音,正皱眉道:“五年来我高丽历经宣宗、献宗两朝。宣宗有接受过大赵皇帝陛下的册封,但献宗就未受过册封。如今我高丽海东天子登基三年,也不曾受过大赵和辽国的册封,待此事毕,还请阮郎君遵守诺言,以兄弟盟国待我高丽。”
穿青衣襕衫的文人笑了起来:“高丽战舰今日还未启程,原来大王和大使是担心此事。我家郎君一言九鼎,天下闻名。君不见西夏梁太后是如何以汉人身份掌党项国朝政的?女真又是如何攻下东京道和上京的?不费吹灰之力,女真人已瓜分了契丹四分之一的国土。”
“阮郎君通天之能,大王心仪已久。只因怀孝大王(献宗谥号)在位时——”高丽副使叹了一口气,想到正因怀孝大王在位时心生毁约之念,才会即位一年不到便薨了,也不知此事和那位阮郎君有无关系。他看了一眼大使,觉得两人心中所想相差无几,便停了口。
“事成之后,新帝自会于高丽结盟,结束贵国一贯外王内帝的局面,日后天下诸国来使尊称大王为陛下。”青衣文人浅笑道:“大使还有何疑惑,尽情都告知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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