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问道:“上京的粮草,够我们打到中京去么?”
众将大吃一惊,阿骨打的庶长子宗干跪下道:“父皇!我军虽然战无不胜,但现在形势晦暗不明,贸然进军,万一落入敌人的圈套便糟了。而且近日天气一天热似一天,这还没到盛暑呢,就比往年三伏天还热,不是打仗的好天气。再则粮道又被切断,虽然我们可以一路打草谷过去,但万一契丹人坚壁清野,我军粮草吃尽而中京不克,那几万大军便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宗翰也道:“皇上!能一鼓作气覆灭大辽固然是好,但粮道被断,我军士气已受打击。此时进军,并无全胜的把握。”
阿骨打道:“依你们说该怎么办?”
宗翰道:“先退兵吧,等准备妥当再谋进军。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个耶律余睹乱了阵脚。”
“退兵?”阿骨打道:“那这上京便不要了?”
宗翰道:“可选上京投降官吏把守。”
阿骨打哼了一声道:“那还不是把上京又拱手让出么?”
宗翰道:“上京已经破败,我们走时再放一把火,把它烧成难以坚守的弃城,那时就算被契丹人一时夺回,我们再要夺过来也易如反掌!若皇上舍不得这上京,就把我留下。让我来斗斗这耶律余睹!”
阿骨打沉吟半晌,目视萧铁奴道:“铁奴,你懂得游战之法么?”
萧铁奴挺胸道:“自然懂得!”他是马贼出身,骚扰躲藏正是其长。
“好!你听着!我们带够回黄龙府的口粮,其它的全部留给你!我许你在大漠南北、大鲜卑山(大兴安岭)东西便宜行事!”
萧铁奴笑道:“辽人若是势大,我就把上京让出来;等他们防卫稍弱,我再抢回来!是这样吧?”
阿骨打微笑道:“不错!你没让我失望!这次你率先入城,功劳不小!我晋你为猛安,再赐你金牌一,银牌二,许你就地征兵征粮!投降的官吏都归你统属。”
萧铁奴大喜,跪下受封。众将见萧铁奴受封无不艳羡,均来恭喜。
阿骨打又命致函耶律余睹,汉官张应古以阿骨打对耶律余睹的口气草拟毕,念道:“汝将兵在东路,前后数战未尝不败。今闻汝收合散亡,以拒我师。朕已于本月中旬攻克上京,今将往取辽主。汝若治兵一决胜负,可指地期日相报。若知不敌,当率众来降,无贻后悔。”
阿骨打道:“太文绉绉了,不过意思差不多了。放几个俘虏出城,让他们带信去!”
那几个俘虏逃出城外不久,果然被耶律余睹的人暗中拦住。他们献上书信,耶律余睹看完传示诸将,笑道:“降?嘿嘿!”将信凑近火把烧了。问探子金军动向如何,探子回报:金军已经班师,但留有部分人马守卫上京。
耶律余睹叹道:“女真人粗中有细,不仅打仗勇猛,主帅也够稳重。眼下他们的兵锋还未疲呢,这一战我们没法大胜。”
韩福奴道:“那等他们离开以后,我们便绕到他们背后把上京夺回来!”
耶律余睹道:“不!我要先去斗一斗阿骨打!”
萧庆惊道:“难道都统想和金军主力硬碰硬不成?这如何使得?”
耶律余睹道:“为何使不得?我们袭击娄室成功以后,全军士气大振,可以一战!”
当日金军班师,宗翰在前探路,中军继行,其次宗雄,闇母殿后。军过辽河,阿骨打过河以后叹道:“本想一气打下中京,捉拿阿适(耶律延禧小名),谁知却半途而废!”
宗翰道:“兵事凶险,当以万全为上策。”指着辽水对面还没渡河的兵马道:“大军过了辽河以后,我们便安全了。”
话未已,一座丘山背后冲出一支军马来,杀声震天,朝还没来得及上船的金军奔来。
阿骨打吃惊之余,不怒反笑道:“好!这个耶律余睹是个会打仗的,可惜兵马太少了!伤不了我们的根本!”
殿后的闇母是阿骨打的异母胞弟,能征善战,遇乱不惊,带领本部兵马反冲过去,两部人马接锋,闇母竟被困住苦战。
阿骨打道:“契丹人什么时候变得勇敢了?”
宗翰道:“多半是劫粮一战成功所致。”
阿骨打点头道:“不错,这是战胜之军才有的士气!”
宗翰道:“要不要回渡过去增援?”
阿骨打摇头道:“不可!万一他在这边也有埋伏,那我军便大乱了。”
宗翰当即传令已经上了东岸的人马整兵备战,以防敌人来袭。
正在渡河的宗雄却下令回舟上岸,整理好队伍冲入阵中增援闇母。这一仗双方都打得很苦,辽军挟突袭之威,高呼“捉住阿骨打”步步进逼,但金军背水死拼,不肯退让。宗雄所部加入会战以后,已经稳住阵脚的闇母便趁机反攻。
宗雄奋不顾身,冲得太快,辽军中忽有一队精锐奔突到他前面,箭雨飞来,宗雄前胸、肩头同时中箭,跌下马鞍。金军稍乱,辽军却见好就收,不疾不徐地向西退去。
闇母等急着来救宗雄,无心追赶,只好任他们离去。
这一仗金军阵亡逾五百人,伤者过千,西岸的将领几乎人人带伤,战将死者七人!自起兵以来伤亡从未如此严重过。
阿骨打望见宗雄落马,在对岸急得跳脚,但隔着辽水,却只能眼看着耶律余睹从容离去,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