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适眉头皱成一团道:“汉奸?别说得那么严重。我们也是为大宋生民好嘛。再说,我们心中并没有那个……那个做汉奸的想法……”
“帮助外族侵汉,就是汉奸!”杨应麒冷笑道:“什么民生国计,都是借口,放屁一样的借口!天下人也不会管你怎么想,就看你怎么做!总之助金侵宋,无论如何是不能做的。若事情逼上头来,我们宁可把辽南割舍了,荡舟入海,也不落这千古辩不清楚的罪名!”
欧阳适问道:“那眼前的事情,你到底要怎么办?”
杨应麒道:“帮得上忙就帮,帮不上了……就只好独善其身了。如果国主和赵官家起龌龊……”
欧阳适冷笑道:“你又如何?”
杨应麒道:“能居中调解便居中调解,如若不能,那便两不相助。”
欧阳适道:“如果女真骑兵南下呢?”
杨应麒神色一黯道:“我真不想看到那局面。不过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们会很痛苦。”
欧阳适道:“赵宋若灭,国主便是惟我独尊之势!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认为到时候他还会容得我们?”
杨应麒反问道:“你认为国主能活到那个时候?”
欧阳适一呆,杨应麒道:“四哥你别太急!我们只要保住自己,总有机会的。因为我们有个最大的优势:年轻!大金年轻一辈也不见有多少能胜过我们的人物!就这么拖着吧,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最好拖到所有能压制我们的人都老死,那时候,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他眼见宋军大败,而且败得莫名其妙,对燕云的事情也心灰意懒起来,连岸也不上了,整天就呆在欧阳适的坐船上钓鱼,这日被海浪荡得厌倦了,起身上岸,命幕僚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回津门。忽有部属匆匆来报:“七将军!辽口来船了!”
“辽口?”杨应麒暗叫不好,问道:“二将军?”
那部属点了点头道:“才上了岸,便往兵营去了。”取出一张字条来,递给杨应麒。杨应麒扫了一眼,眉头拧结,叹道:“二哥来得好快!”拖拖拉拉也朝军营而来。
进了主帐,便见一个男子背向自己,正看着地图,杨应麒叫了声二哥,笑道:“你怎么在这当口来?你来了,辽西走廊那边的军务可怎么办啊?你的兵马还停在榆关外边吧?还有,二哥你就是要来,也先给我来个讯儿啊,害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曹广弼回过头来,道:“你呢?大宋败绩,你怎么就不给我来个讯儿?”
杨应麒干笑道:“不是有专门给你写战报的人么?”
曹广弼道:“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没几句话要对我说?”
杨应麒不答,曹广弼道:“我听说你正整理行装,是要回津门么?”
杨应麒道:“我是汉部文官之首,太久不回去也不好。”
曹广弼道:“应该说,你来塘沽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所以也就准备回去了,是吧?”
杨应麒抟眉道:“二哥你这话,我听不懂。”
曹广弼道:“帮助大宋北伐燕云,在旁人看来是我汉部的一件‘外务’,其实你真正的目的,却在汉部内部!我说的没错吧?”
杨应麒低下了头,曹广弼道:“有些读书人好哄!你做了这件事情,他们确实会对你大起好感。至于成与不成,却不能对你责备求全了。对你来说,只要他们能继续心悦诚服地留在汉部,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人心是肉做的,只要给他们个留在汉部的借口,日子久了,那些读书人总会把大宋给淡忘掉,就像燕云的汉儿乐为辽人一样。我说的没错吧?”
杨应麒怫然道:“二哥!二哥!你这样看我?”
曹广弼冷冷道:“不是我这样看你,是你现在的作为,给我的就是这样的印象!”
杨应麒大声道:“我什么作为了?”
曹广弼道:“沽功售德,半途而废!”
杨应麒气得胸口起伏道:“我、我、我……”
曹广弼也不说话,帐内半点声音也没有,气氛却炽得人难以忍受。
杨应麒终于叫出声来:“我不是的!不是!”
“不是?”曹广弼的语气忽然平和下来:“那很好,很好。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回去了。”
杨应麒怔道:“走?这就走?”
曹广弼道:“我军在榆关外六州河口筑了个小港,我这次就是从那里直接来,费时不多。但我毕竟是一军统帅,不能久离。”顿了顿道:“应麒,好好干,别偷懒取巧。天下傻瓜很多,可不都是傻瓜,你有没有尽力,眼睛明亮的人还是看得出来的。”
曹广弼果然当天就走了,连欧阳适也没见。他上船以后,杨应麒的幕僚来问座主是否也上船回津门。杨应麒吼道:“回!回个鸟门!去!给我把邓肃、赵观都找来!燕京!燕京!不就一座破城吗?老子就拿下来给你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