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明则道:“是,是。”又道:“皇上的意思,是要我等妥为安置。但白相爷已向皇上奏明曹先生不愿入住都亭驿一事,所以皇上恩准,特许曹先生到先前说好的孔壁书社居住。但需由朝廷官员作陪,且朝廷有召时,需随传随到。”
听说这里,秦桧胡寅更无怀疑,心道:“原来圣上早已知道此事!”在他们心中皇帝仍有无上权威,皇上既然也开了口,那这事就错不了了!
张思明又道:“只是门外那几千人还不肯散去,这可如何是好?”
开封府的胥吏都无主意,还是一个父老站了出来道:“我们一开始也是错怪了曹先生才来,现在圣上和太子既已传下口谕,我们自当遵从。待我们出去和众人告知,百姓自然散去。”
秦桧、胡寅等都道:“甚是!”便放几个父老出去传话。
胡寅满脸愧疚,向邓肃深深一礼道:“志宏兄,明仲糊涂,不知志宏苦心,差点置志宏兄于死地!与朋友交而不能互相信任,当真枉读圣人书了!”
邓肃连忙抱住他手道:“明仲言重了!所谓三人成虎,孟母生疑。我身处嫌疑之地,别说朋友,便是父子也不能无疑。明仲疑我乃是为国,何过之有!此间不是说话处,待回头找个清静的地方,我再将出海后的事情仔仔细细与你说。”
胡寅喜道:“好!好!”
那边秦桧也来和曹广弼见礼,深赞他忠义为国。曹广弼连忙逊谢道:“忠义二字不敢当,不过是为华夏子孙所当为罢了。”
胡寅在旁边喝彩道:“好一句为华夏子孙所当为!我大宋有如此豪杰,何愁女真边患不平!”
正说话间,门外忽然又有喧哗,几个胥吏都感惊讶,张思明骇然道:“难道这些刁民敢不奉圣上、太子令谕,竟然还要闹事么?”
不久几个父老满脸堆欢走进来,道:“曹先生,曹先生。”
秦桧便问发生什么事情,父老道:“门外百姓听说曹先生弃了海外的富贵回大宋助朝廷抗金,无不感念欢呼,如今要请曹先生出去相见,一来是表先前之歉意,二来是要见一见不爱富贵爱国家的英雄。”
秦桧喜道:“若是这样,那却无妨了。”便促曹广弼出门。
曹广弼心中颇不乐意,心道:“大敌当前,我寸功未立,算什么英雄!”但众意难违,只好出门。开封府胥吏眼见危机已过,便大开中门,众人走出,曹广弼居中。他本来就是个领导过千军万马的北国将军,不大长得高大健壮,而且身上自有一股历练出来的慑人气质,先前被围在暴怒的市民中还不觉得,这时站在开封府衙门前的阶级上,便显得气势雄浑,有如山岳。
市井文化越发达,市民就越无聊,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理性阶层作为主干,凡事便容易走极端——在这样的群体里一个人不分青红皂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当狗屎和无缘无故被捧上九重天上做英雄是同样的容易!当此国难之时,忽然出了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英雄,市民们谁不兴奋,纷纷呼叫高唤,如捧明星,其兴奋的程度和他们刚才愤怒的程度完全成正比。
曹广弼向四方拱手,待人群安静下来,这才大声道:“父老们,兄弟们,刚才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现在没事了!”他本来不大习惯对着一群民众说话,但经过元部民会议的历练已经熟练了好多,这时两句话说出来,不经意间竟把开封府前市民们的热情推向另一个高峰!
曹广弼心想这是个表明心迹的好机会,便朗声道:“现在女真人侵我大宋,我从北边来,也怨不得大伙儿怀疑我。幸好皇上、太子、太宰他们已查明真相,今日趁着这个机会,我便将我的来历与各位父老兄弟说知,好让大家明白我的处境。”
其实赵佶、赵桓、白时中等人对曹广弼还是将信将疑,并未推心置腹。但政令一出宫门,总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扭曲。到那几个父老处已觉得皇帝是十分信任这个曹二将军的了,再由他们传达给几千个喧喧嚷嚷的市民,其中的扭曲就更严重了。此时曹广弼以大宋皇帝的口谕为背书说出来的话,说服力极强——这一点,却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此时已是黄昏,兼且大雪纷纷,但几千人立在雪地中竟无人离去,都要听曹广弼如何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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