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昉见他如此扯皮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若在半年之前,南宋的使者别说在塘沽,就是在建康也不敢对汉廷如此惫懒,但今时不比往日,外交事务中得势者傲失势者屈,本来就是千古不易之理,所以韩昉也只是哼了一声,说道:“我朝上下,均是此意!”
刘豫笑道:“若是这样,那我朝便没办法了。我这就修书,不过看我主的意思,还是很希望能帮上大汉的忙。”说着向韩昉当面保证:只要汉军没有出现危机,宋军就绝不会过境,以避生越俎代庖之嫌。
但要是汉军出现危机怎么办?刘豫没有说,韩昉也没有问——在这种情况下问了便是示弱!
“哼!赵构的这招好毒!”折允武听了韩昉的回禀后恨恨道:“现在他们虽然不出兵,却已经牵制得我们在鲁南、渭南的大军不能动弹,不但不能动弹,还要追增兵力去防范他们!可我们现在还哪里能派出追增的兵力来!”
汉廷得到两河陕西未久,宋室在这一带仍有相当的号召力,如果军民对汉廷失去了信任,随时都有倒戈归宋的可能。从这一点来说,南宋虽然没正式进攻,但所产生的威胁却可能比其它三家加起来还大!
这个道理,折允武懂,杨应麒懂,欧阳适懂,西夏的使者李寿也懂!虽然因为消息封锁李寿不知道前线出了什么事,但汉廷对他态度的变化——无论是防范更加严密还是礼数更加周全——却让他觉得杀手锏应该抛出来了。于是他便在一日之内连发九书,要求得到监国太子的接见,文书中的字眼也越来越露骨,甚至质疑太子不见他乃是“不敢见”!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折允武对李寿的处理便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驱逐出境,一是立刻接见。
如果折彦冲在,他当然会选前者,但如果折彦冲在,李寿也断断不敢如此公然叫嚣。现在折允武如果将李寿驱逐处境,那就是要和西夏断交,本来还有一点缓和可能性的夏边危局面将全面爆发,整个西北将彻底陷入战争的泥潭!
想到这一点,折允武连手心也沁出了汗水,到了这个境地,他才完全体会到谋国之难、谋国之险!
“准备准备吧。”折允武对韩昉道:“我见他一见!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花招!”
折允武的意见传到欧阳适和杨应麒处,欧阳适当即表示赞同,并表示自己到时候会到场护驾,杨应麒却只是回复说:“是该见见的,迟早都要见的。”
折允武听到这个回复后却忍不住抟眉,问跑腿传话的侍从:“七叔只说了这么一句?”
“是。”侍从答了这个问题之后,想了想又道:“微臣到相府时,满屋子都是药香,传太子令谕时偷看杨相神色,似乎……似乎……”
折允武问:“似乎什么!”
那侍从道:“似乎杨相的病又重了!”
折允武大惊,一边派了太医去诊脉,一边继续处理军政要务。他心中烦躁,渐渐的那些公文上的文字符号似乎都飞了起来,变成一条长绳捆住他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终于啊的一声大跳起来,滚在地上。
周围服侍的从人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地急救,一边请太医,一边报皇后。完颜虎在后宫正看着折允文和林舆斗嘴,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太医已将折允武救醒。
完颜虎见儿子脸色苍白,急得乱问:“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会这样!”
一起跟来的林舆扶住了她宽慰:“姆姆,别这样,不会有事的,阿武哥哥这不是醒来了么?”
折允文则跑到床边抓住折允武的手道:“哥,你没事吧!”
折允武微微一笑,道:“没事。”又对完颜虎道:“母后,我没事。”但话声却有些虚弱。
完颜虎问太医,太医道:“太子殿下是用神过度,忧急攻心,只要休息两天,调理调理就好了。没有大碍,没有大碍。”说着开了药方,完颜虎忙令人去煎药。又上前问:“阿武,你……唉,这几天你就歇歇吧!军政上的事情,让你四叔七叔理会去。”
“不,不行。”折允武道:“现在我还不能倒下,明天还要见西夏使者呢。”
完颜虎的脚在地上重重地踩了又踩道:“什么西夏使者!让别人见去!”
折允武道:“不可以的,母后,我已经传令要见他了,若是失信,那会误了国事的。再说七叔也病了,若我再不撑着点,我们大汉怕闯不过这一关去!”
完颜虎惊道:“应麒也病了?”转头问林舆:“应麒……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