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七说得自豪,但宋九兮笑不出来。这满屋的书仿佛浸着墨香,述说着一个文人对仕途和天下的抱负。
文人救国,从来都是凭借着一腔赤心。
“找到了!”伍七惊喊一声。
伍七将厚厚的一沓纸张递到宋九兮和燕述白面前,“这就是公子要我交给你们了,他说他离开后,这些得放到有用人的手里。”
燕述白接过来一看,发现都是周放宴写的文章。
关于大衍户籍、人口、税法、土地……方方面面,都透露着他对国事、对百姓的关注和在乎。
这么多的文章和计策非一日能写完的,燕述白重叹了一声。
他之前说错了,周放宴从来没抛弃赤心。
他始终对得起,他曾经在圣人像前许下的文心。
燕述白拿着厚厚一叠的治国良策,对周放宴敬重了起来,宋九兮同样也是。
两人脚步沉重地从书房离开,他们又返回到灵堂,想再亲自告诉周放宴,他们会将这些计策都实施出去。
哪怕如今不行,他们也会尽最大的力量来完成。
但他们到灵堂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女子站在灵堂里。从背影后,竟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了。
“宜妃?”宋九兮认出来人了。
燕述白将白天他安排的事告诉了宋九兮,宋九兮点了点头。
他们走进去,宜妃也没有反应。她失神地看着黑漆漆的棺木,丝毫不管旁边有什么人了,也不管有谁会将她认出来。
“宜妃娘娘。”宋九兮唤了一声。
宜妃茫然地回过头来,看到她又像是没看到一样。
她转回了目光,眼神空茫无依。没有悲伤、没有哀戚,什么都没有。
宋九兮看了燕述白一眼,两人准备离开,将这地方留给宜妃。
宜妃却忽然开口:“我有……十年,还是十一年没见过他了,太久了,我都快忘了他的样子了。”
她自言自语,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只说给躺在棺材里的人听。
“我以为还要等很多年,才是结束,不曾想如今……他先走了一步。”
宜妃娘娘的话不用任何人安慰,宋九兮和燕述白都没打算安慰她,只是保持着一个聆听者的角色。
“他不是想离开京城吗?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若是没有我,他应该早就成为了朝廷重臣了吧,然后去实现他想要的盛世。”
宜妃对着冰冷的棺木,却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这些年她不曾说出口的,不敢说出口的,她都想一一说出来。
“那年我大哥随陛下征战,我在家里待不住,于是偷偷跑了出去。没想到刚出去就被偷光了银子,饿得差点去偷吃的了。”
“那时候我咬着牙不想回去,于是饿肚子想帮人干活挣钱,但我什么都不会,一分钱也没挣到。”
“我只能跟乞丐们蹲在城外,第二天再进城想办法挣钱。然后我就遇到了周放宴,一个想靠纸笔来拯救乱世的傻子。”
“他说他只会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文字也能救人,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在乱世战火中,拼命读书。”
“他说他得多学点,以后才能用到实处。我笑他是傻子,但却……被他眼里的火吸引住了。我从来没看过那么热切的人,仿佛粉身碎骨也要完成他想做的事。”
“于是我就跟着他,陪着他读书。”
“像个小丫鬟似的给他磨墨,听他读自己写的文章,听他痛骂那些贪官污吏。”
“后来陛下和我哥打了胜仗,我哥派人找到了我。我不想走,但周放宴说等他金榜题名就来娶我。”
“我答应了,但我先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