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都觉得自己粗俗的比喻,会是一种冒犯。
在她面前,他就是一个粗人。
粗鲁无礼,只懂舞刀弄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盛薇薇会画画、会写诗、会欣赏赞美那些文人所作的诗词。
但他不懂,他在盛薇薇面前永远都是一条粗俗的野狗。
他也想过盛薇薇为何选他,后来他想不明白,哪怕盛薇薇不要孩子,他也不敢说一句。
他一直都知道在盛薇薇心里,他只是一个可利用的趁手工具。盛薇薇不爱他,但她是需要他的,需要他的手去为她做一些事。
但当最后一刻,盛薇薇还是不要他时,他惊恐地发现这些年他似乎活在自己编织的一个谎言里。
如今这个谎言随着盛薇薇离开被戳破了,他被丢在地上,烂在泥里,成了一条死狗。
“明夫人,你杀了我给燕述白偿命!只求你让我去找薇薇。她一个人走了多冷啊!”
宋九兮站了起来,对萧大伟说:“两个时辰后送蒋乘潼离开。”
萧大伟点了点头,宋九兮又招来段昶,说:“蒋乘潼离开后,命人跟着他,另外将他的行踪给燕国公。江南的案子,蒋乘潼这个重要的人证不能丢失。”
“如果……”宋九兮声音含霜,“如果他寻死,就告诉他,想知道盛薇薇的死在哪里了,就乖乖配合调查。”
段昶这才知道宋九兮根本没打算放过这两人,蒋乘潼如今有多痛苦,当初宋九兮在大亭山的山谷里面对一整片火海就有多痛苦。
段昶点了点头,宋九兮又问:“段牧找到了吗?”
“嗯,牧哥受了很重的伤。”
“我去看看。”
这个营的人由萧大伟和汪昌去控制住了,宋九兮过来看看段牧。
段牧比她想象的伤得还要严重,他的两条腿基本废了,软塌塌地垂着。而他的腰腹还有胸口上都是刀伤,脸上淤青发紫。
段牧见到宋九兮想起身被宋九兮按下了,宋九兮按了按他的腿。
段牧闷哼了一声,宋九兮迅速将他身上的伤查看了一遍,随即皱起了眉头。
段昶一直不敢说话,这会儿才焦心地问:“夫人,牧哥他的伤能治好吗?他的腿能好吗?”
宋九兮点了点头:“能,但得受点罪。”
段牧嘶哑着声音说:“多谢夫人,属下不怕受罪。”
宋九兮拿出银针,开始给他的腿下针。段牧死死咬着唇,一句痛声也没发出来。
段昶看着眼睛都红了,一会儿想帮忙拿细布,一会儿又端着清水在一旁,想喂给段牧。
等宋九兮施完针,段牧重重吐出一口气倒在床榻上。
宋九兮给段牧开了几副药,让人去抓了过来。段昶守在段牧的床边,眼眶发红,眼泪死死地憋着眼眶里。
宋九兮看了他一眼,道:“段牧会没事的。”
段昶闷闷地应了一声,他的难过不止是对段牧,还有主子呢?
段牧找到了,主子却永远留在了那片山谷里吗?
夫人来安慰他,可他又怎么安慰夫人呢。
段昶不知道说什么,眼眶红得更厉害了。
段牧满头都是冷汗,他虚弱地抬眼看向段昶。他伸出手,无力地拍了拍段昶的手背。
随后他看向宋九兮:“夫人……”
宋九兮说:“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不用管。”
“夫人,属下办事不力,害了主子……”段牧挣扎着要爬起来,他半撑着身子,想跪下却做不到。
宋九兮皱眉:“你再折腾,这双腿真的废了。”
段牧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宋九兮,“主子派我盯着蒋乘潼,但我不知道怎么被他打晕了,还被他绑了起来。蒋乘潼带着我一起,一路上我都在想办法留下七星门的符号,好让主子知道。但我没想到蒋乘潼是故意留下我,借我的手引主子过来……我害了主子。”
宋九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下她眼底的情绪。
段牧眼眶湿润,脑袋重重往下一磕。“属下对不起主子,对不起夫人!”
段昶跟着也跪在旁边,他们都无助地看着宋九兮。
自责侵蚀着他们的心口,但他们忘了,他们可以自责,可以自怨,可以祈求从宋九兮手里获得宽恕。
但宋九兮却只能硬生生挺着。
枭衣卫、七星门如今都把希望牵在她身上,让她的脊背一刻都弯不下去。
从燕述白出事到现在,她没有停下来一刻好好想想,“燕述白真的不在了”这件事该怎么办。
如今段牧像她请罪,宋九兮也只能说:“跟你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