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推官看来,陈琳与叶安之间的对话就是天家与叶安之间的对话,之所以让自己在这里,最大的作用就是做个见证。
这样的规矩宋推官太清楚了,若是以后有出了岔子,自己便会成为人证,这少年侯爷还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差事都敢往自己的身上揽。
作为开封府中在任时间最长的推官,宋稚太清楚地下势力的庞大。
只要是见不得光的,上不得台面的,都会在其中盘踞,武大刚刚提到的花娘子便是鬼樊楼中最有权势的人,也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女子。
想想她的手段,宋稚便不觉得眼前的少年郎能够肃清地下。
少年人有些本事与众不同是好事,能给天家敬献祥瑞也是运气和本事,十六岁的少年人能不靠恩荫成为大宋的开国侯,确实天赋异禀。
但……这小子不想着如何把自己的地位稳固好,不想着在朝中立足,却想着做孤臣,直臣,不知道这种人落寞的最快吗?
不是谁都有魏征的运气能被皇帝拿出来充门面的,也不是谁都能做到魏征那般左右逢源的。
除了魏征之外,所谓的直臣和孤臣无疑下场凄惨,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但这些话宋稚是不会对叶安说的,在他看来少年人就是要经历挫折之后才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你愿意做出头的椽子,那就要有先烂的准备,但若说自己心中不嫉妒这个少年郎是不可能的。
叶安的问题非常详细,甚至连宋稚这种老推官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都问清楚了,渠口,暗道,人员分布,私藏的财物等等问题事无巨细的都问了个清楚。
宋稚暗道这样妥帖的少年郎还真是嫉妒不来,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叶安不知宋稚的想法,若是知道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赞,因为他就是要让别人有这种感觉。
只要别人把你当做出头的椽子,那就证明你对别人没有多少威胁,大鸣大放的人很难给人一种城府颇深的感觉,当然也不会太过在意他。
用脚挑起死狗一般的武大,叶安笑了笑:“侯三已经招了,是你让他去窥伺我云中郡侯府的,但你为何要让他窥伺我的府宅呢?谁指使你这般行事,先别急着回答,我给你时间考虑,这水刑也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虽然不知道什么开胃菜,但武大知道这少年人的手段一定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拘谨,低声道:“侯爷想让小的怎么说?”
书吏咬牙在供词的最后写上自己的名字,这位云中郡侯给了自己无法拒绝的回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不了这差遣不做了便是!
只要能得了叶候的酒水销售之权,便能在家中坐等钱来…………
叶安拿着供词递到了程拱寿和徐用章面前,两人面面相觑额时,叶安笑道:“你们全程参与,也该署名不是?”
两人微微一愣,随即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无意中卷入了叶安与宗室的冲突中。
“叶候,此举怕是不妥吧?我等是皇城司的亲从官,本就没有审问犯人之责,亦无讯问之权,让我等签字画押…………”
程拱寿看了一眼身边惊讶的徐用章,自己代表的是皇城司,一旦签字画押,便等同于承认了对叶安下的黑手的就是韩国公与祁国公。
无论是程拱寿还是徐用章都不希望卷入其中,但现在他们却没有选择。
叶安在知道宋稚不会回来之后,便要进行下一步打算,这两货的意思很清楚,他们皇城司是执行部门,不负责这种行政上的事情,更不会站边。
“这份口供是一定会呈给圣人的,你们不签字画押也没关系,反正其中已经记录了你们的存在,相信圣人会寻你们问个清楚,当然陈大官也走不脱的不是吗?”
程拱寿勃然变色,他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是会和他们两人扯到一起,且叶安说的话并非是虚张声势。
一旦传到圣人那里,最后还是会寻自己问话,到时在圣人面前,自己是说还是不说?不说便是欺瞒圣人,甚至是欺君,若是说…………
相比程拱寿的犹豫,徐用章反倒是极为干脆,在供词上利索的签下自己的名字道:“我老徐有一说一,这确实是武大的招供,若有一天上面追问下来,自可站出来说明真相!”
程拱寿猛然一笑:“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我老程若是不签反倒显得心虚了,但叶候咱们可说好,我们只会说出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情!”
叶安双手抱拳笑了笑道:“如此便足够了!”
他知道这两人也是担了风险的,毕竟关系到宗室,毕竟赵宗礼和赵宗说还是堂堂的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