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王家的大日子,庄户们都知道王家请了老君观中鼎鼎大名的老神仙作法驱邪。
庄子里的庄户们大多围拢在王家的门前,看着王家的仆役把长长的几案,新鲜的瓜果蔬菜,羊头,猪头和一颗稀罕的牛头抬进王家挺括的大门无不连连赞叹。
这个时代不允许宰杀耕牛,新鲜的牛头出现可不容易,王家为此在阳城县寻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七日前等到了一头病牛病死,一直放在冰窖中存放。
玄诚子已经在后宅的院子中作准备了。
高高竖起的幡子,浓重到有些熏人的香烛,烟气渺渺如云如雾,叶安站在边上有些无奈,今日阴天却闷热异常,气压低的有些压人,看来是要下雨了。
旱灾不会出现在阳城县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河水的流量往往决定了旱情,阳城县并不缺水,而且还有崇山峻岭作为屏障,干旱的几率并不大。
但这却增加了叶安对蝗灾的判断,蝗虫的习性就是趋水喜洼,这时候阳城县下雨了,也就是为蝗虫的到来埋下隐患。
至于免费救济灾民这件事想都不用想。
灾害发生的时候多少的人会发国难财?这时候若是你免费救济灾民,你就成为破坏市场规律的人,叶安初来乍到,不希望自己太过引人注目。
英娘躲在远处的屏风后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远处的那个“小道士”,说来也奇怪,自己从来也不觉得他是个道士,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文人的感觉,但却也有着纨绔的做派,这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让人不自觉的产生好感…………欲罢不能。
这让她想起了昨天娘亲说的话,若是……若是有可能,自己嫁给这个小道士也是不错的。
听娘亲说,这个小道士乃是观妙先生的亲传弟子,但却不会继承观妙先生的道统,将来大抵是要入文道一途的,如此便是真真正正走的读书路,参加科举的读书的人!
只不过爹爹提醒过自己,莫要与这小道士牵扯在一起,他已经沾染了大因果,那岂不是有危险?
英娘无数次的想过悄悄寻叶安说出危险以至,让他小心些,但世俗法礼却让英娘完全迈不开脚步。
她敢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亲近叶安,也敢不要名节的与他捆绑一起,但现在却只敢站在远处悄悄的打量着那个让她着迷的少年郎,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那么的自然。
农人就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土地,生产粮食,缴纳赋税,卖出多余的粮食换取生活所需,商贾就应该为各地互通有无,同时缴纳更多的赋税。
工匠就该修缮工具,负担起百工的责任。
而想要更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上升的通道很简单,耕读传家,宋朝以科举取士,只要你的才学达到了,寒门之中亦可出状元之才!
至于商贾,百工子弟,亦能参与科举,大宋的国策定下了,所有身家清白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是可以参加科举的。
即便是商贾的儿子和长工的儿子在科举面前也没有区别,但能参与科举与不会被歧视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这个世界,鄙视链无处不在!
远处的玄诚子已经开始“跳大神”了,脚踏七星步,手舞青锋剑,嘴中念念有词:“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烟随风动,身上的衣服,胡须也随着同样的韵律摆动着,老道身法了得,走了这么多圈,居然每一次都一样。
甚至连脚的地方都分毫不差差的,还别说,这般作法的模样当真是让人觉得玄诚子乃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高人。
叶安远远的看着,他并不打算参与其中,虽是玄诚子的徒弟,但他不希望别人把他归入道家,他要走的是文道,就要和道教这些“特殊技能”保持距离。
作为文人通晓道家典籍是好事,毕竟孔子也曾求学与老子;其他的道门传承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影响,如《易经》占卜之类,孔子都曾为《易经》做《十翼》,何况是读圣贤书的文人?
但唯独这“作法”也就是“斋醮科仪”不能随便碰触,一旦碰触那便是动了道门中人的谋生技艺,要么你是道门中人,要么你便是戗行。
这是一条隐形的线,把各个团体之间划分的很清楚,尤其是在这个规矩的世界里,极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