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银子,居然有银子!”
“这是什么?这丫头身上居然有金锁?是黄金?真金!”
“娘咧,真金啊……”
啧啧的惊叹中,又有模糊的声音说:“小丫头虽没长成,皮子倒是白……”
高夫子倒在地上抽搐,他起不来,他要死了。
他只看到满目的红光,熊熊的烈焰,还有听到人在火中争抢钱财的声音……
而短暂爆发过的高二郎被不知道什么人一锄头锄倒在了地上,高夫子也听到了他最后的声音:“小郎,大哥,姐姐,阿妹……以吾之名,敬天徇礼,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杀!”
轰——
火光从高家的院子里冲出来,随着高二郎的声音传荡至整个槐溪村上空。
大火之下,烧灭了这个世界所有的混乱与罪恶。
火光中,一切尽成废墟。
唯有天色向晚时,在一片灰黑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废墟中踉跄着爬起。
他没有了五官,没有了血肉,唯余一身枯骨,在夕阳下闪动着苍白的光芒。
这个小身影蹒跚地走在焦土之上,他弯下腰,从数不清的黑灰中翻找起来。
他不知从哪里拿到个小布兜,然后满地乱翻。有时候找到一把灰,有时候又找到一根残破焦黑的骨头,他将这些尽数收集到自己的小布兜里,又将小布兜嵌进自己的枯骨中。
天空中,那一具小小的枯骨就这样走啊走啊,渐渐地他走远了,走入了漫天红云的深处,最后终于消失无踪。
地上,高夫子坐在宋辞晚身边,他轻声说:“其实我们这一辈并不是只有兄弟姐妹十个,大哥也不是真正的大哥,大姐也不是真正的大姐……”
“我们这一代,堂兄弟堂姐妹太多了,但曾祖父最终只选了我们十个出来。”
“其中最出众的就数大哥和大姐姐,大哥在家中真正排行第十九,大姐姐排行二十六。”
“二哥排行二十九,三哥排行三十一……”
“原先在家中时,我们也并不是个个都熟悉。”
“这其中,只有我与大姐姐是曾祖父的嫡孙儿,大哥他们都是旁系子弟。”
“不过虽是旁系,但大哥当真是极好的人,曾祖父选他带我们出逃,一点也没选错。”
“还有二哥,他虽然也是旁系,可如今,他就是我真正的二哥……”
高夫子絮絮叨叨,言语间似乎有些混乱,但宋辞晚还是听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说着说着,忽然问出一句:“辛免,你信我大姐姐吗?”
宋辞晚顿时心口一跳,她侧头看向高夫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夫子何以有此一问?此事不论庙堂还是江湖,细瞧来,除了手段粗糙与细致的区别,其余倒也并无太大不同。”
高夫子的表情却很迷惘,他双手抱膝,直直地望着天空道:“可是那块白布……那是刘家的那些东西在有意作假吗?为何我瞧着竟有些不像?”
宋辞晚忽然就明白了,高夫子化诡至今,还有一个心结始终未曾解开。
他似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块白布到底是怎么成为高大姑娘不贞的证据的?
这个问题,宋辞晚想了想,道:“夫子,不知从何时起,民间竟有了以落红而验证女子贞洁的做法,此事在我看来,纯粹是为剥削。”
“它不为别的,只为将女子束缚,变为工具,变为利器。”
“唯有弱者方才如此行事,而真正的强者从不如此。”
“凤凰落于泥泞,非凤凰之错,只是低估了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