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要她回答,径直上车走了。
张穆的司机不一会儿也把车子开来了,他看向康晔,“你自己开来的?我送你们一程。”
晚辞看得出康晔与他相处得很是随意,甚至比他在陈建天和何东池面前还要随意得多,此刻他闻言笑道:“我叫了代驾,你先走吧。”
张穆闻言一点头,便上车先行一步。
晚辞目送他的车子走远,又见康晔的车子正开过来,她听见他的声音,随意问着,你是回家吧?
她收回视线,却并没有看他,注视着面前熙来攘往的车流开口道:“康总监您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叫计程车回去很方便。”
这时候车子已经驶到了他们跟前,康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开车门,淡淡开口:“上车。”
“我说了不用了的。”
“我说了上车。”
她抬眼去看他,他的眸光,疏淡中带着强势,四下还有人,她不愿当街争执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遂沉默着上车,不发一言。
车子向前行驶,他与她并排坐在后座,她的小情绪他看在眼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对我有意见?”他问。
她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牺牲下属的美色来换取自身利益?”
“我没这样想。”她直觉否认。
“那就是没想到原来我也是逢迎权贵阿谀奉承的小人。”
她张了张口,却到底没有发出声音。
康晔不在意的笑了笑,“你应该知道,要想把事做成,没有沟通万万不行。但往往很多人都忽视了,沟通不单有平行沟通和下行沟通,还有上行沟通。”
晚辞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听康晔不甚在意的声音继续传来。
“可惜几千年的传统文化熏陶使然,所有人都对前两种沟通不吝赞美,只要你平行沟通和下行沟通做得好,你就是‘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可这一换到上行沟通上面,什么“拍马逢迎”、“阿谀奉承”就全来了。”
她以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一时之间若有所思。
倪斯娆曾经和她说过,跟对领导比什么都重要,其中这个“对”字,除了包括领导自身才能卓绝之外,更包括了他对你的赏识。
那时的她并不以为意,总觉得只要自己把份内的事情都做好了,何须委屈逢迎他人,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虽然如今的她,也并未抛弃这一信条,然而仔细想想,不管她自己是有心还是无意,都的确是无可辩驳的受惠于上司的照拂,无论是过去的邓允薇,还是如今的康晔。
也难怪蒋雨的语气当中,嫉恨与厌恶藏都藏不住。
康晔看了一眼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开口:“我不希望你也有这样的想法,你要知道,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永远只有少数,你只要做好和他们的沟通,那么在他们之下的任何人,你都不需要再去陪笑脸。就像今天,你以为自己是在受委屈,可事实上往后你会少受很多委屈。”
他并没有把话都说出来,看着她的样子,停了几秒,终是轻轻吁了口气,只是道:“在我们这一行,你慢慢会明白的。”
她静了片刻,迟疑着开口:“我明白你说的道理,只是我有自己的底线,并不想为了工作毁掉生活。”
“那你告诉我,今天晚上我是让你陪人上床了还是怎么着?我究竟触犯了你的哪条底线,又怎么毁了你的生活?还是你觉得,因为有心人的闲话所以你需要跟我保持距离以示清白?”他的唇边带着隐约笑意,眼光却冷,“如果,你连这些最基本的情况都不适应,那么你趁早别在这个圈子里混。”
此刻车子已经到了顾晚辞住的小区门外,那司机眼看着气氛不对,又一想康晔出手的大方,遂识趣的开了车门走出几步点了支烟等着。
车内一时静默下来,晚辞抿了唇不说话,原来,从最初见过蒋雨到现在,她的小情绪全都没瞒得过他。
她心里面一时恼一时急一时愧,脸上神情也是青一阵红一阵,幸而车内光线昏暗。
而康晔说完那一句话亦是不再开口,今天晚上的他,似乎已经凌厉得不像他自己了。
其实他知道,以一个新人而言,她所做的,已经很好。
他也知道,自己对她过于严厉,从一开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太不留情面,与平日里总是留人三分余地的风格大相径庭,她也未必会领情。
可是,他原本就不需要她的感激,他只是希望她好,他并不想为她虚构出一个太平安乐的假象,这世界本就残酷而丑陋,他想要把这一份真实原原本本的揭开来给她看,教她应对,那么即便往后没有他在身边,她也绝不会再如初失邓允薇的庇护时那样,任人践踏。
而他也相信,她终不会辜负自己的期待,他期望着她的成长能更迅速,期望看到她破茧而出光芒耀眼的样子,纵然这个过程免不了有疼痛相伴,但他相信,她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