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穿上阔别多年的云锦缎织成的衣物。
随意的一捋湿发,水汽蒸腾后,根根分明的散开,显然已经干了。
隔着一扇屏风,陈禾修为不够,察觉不到释沣在做什么。
换了多年前,他会悄悄探头窥看,现在这事他已经做不来,加上心虚,于是洗完了就乖乖走出来低头站着。
热气熏得陈禾脸颊脖颈都微微泛红。
踏上修仙路途的人,只要没练什么奇怪的功法,都是肤色白皙肌理晶莹。这抹绯红就显得分外显眼,加诸北玄功法,走得又是生机勃勃的天时之道,修为愈深,气息越是明显。
释沣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移开。
陈禾悄悄抬眼,发现师兄正在摩挲那柄夔弓,顿时松了口气。
“质地坚固,受力匀称,还有这只夔本身残魂留在其中…”释沣细细看着这柄弓,声音平静,头也不回的说,“这法器,你炼制得不错。”
陈禾眼底刚出现一丝欣喜,很快又紧张起来。
果然释沣将弓放到桌上后,就转身问:“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罢。”
妖狐西城十三坊作祟,河洛派试图捉妖,小界碎片忽然开启,水寰谷山壁永无止息的困战。重点当然是覆天山姬长歌,他的生,他的死,以及最终的神魂俱灭。
断成两截的银弓,合着一把细沙,都被陈禾装进储物袋带回来。
覆天山,这真是一个尘封古老的名字。
连释沣都记不清北玄派,是否有过这样的敌人。门派典籍,在三千年前遭受浩劫,被烧得差不多了,仅有的一些掌故,口口相传后也剩余不了多少。
释沣沉默的看着桌上这个储物袋。
一想到陈禾被困的四十年,有大半时光,都是与姬长歌在一起,听那人说话,学那人的箭术…某种微妙而难以忍受的感觉,就在啃噬着他的理智。
到最后,释沣分辨不清,到底是因为陈禾遭受这番磨难的时间太久,使得他心痛,还是发现自己与师弟相处的时日,竟都没有姬长歌久。
“神魂覆灭,法器不存,只希望这个储物袋不再被打开。”陈禾一提到别的事情,就变得沉稳从容,虽然有几缕抹不去的悲伤,但态度坚决。
让终能安息的逝者,遗留在世间的一捧尘沙,伴着断弓永眠。
“师兄替我收起来,行吗?”陈禾确实很想自己随身携带,但他斟酌了下金丹后期的实力,在修真界只算得上一块小鹅卵石,根本不能保证这个储物袋的安全。
释沣怔在那里。
陈禾这才注意到房内的异样。
摔碎的杯盏,放着茶壶的梨木圆桌上有清晰可见的指痕——陈禾当然不会以为这都是茶水苦涩难喝造成的,师兄发怒的原因,肯定还是自己。
陈禾僵硬的瞄着周围。
换成少年时,也许他会缩起脖子,过去扯师兄的袍袖,但现在他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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