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怨恨朕吗?夫妻多年,你就没有过片刻心软?”惠文帝望着她满眼的期待,忽觉时不待人,他们都已老了。昔年在塞北大营里舞刀弄枪的女人已染风霜,他曾被她的爱憎分明所迷,可后来他也恨及她的爱憎分明,针一样刺人,不知进退。
崔元梅转过头,不解他为何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上次争执过后,他大怒拂袖而去,不再见她,直到霍铮成婚前几日,两人才破冰说话。
这么多年,她何曾没有过心软的时刻?可即便她忘掉崔家的恨,忘掉孩子被送走的痛,忘掉对霍铮的亏欠,可这宫里的人总会不断逼她想起他的绝情和背叛,她的心软不过是给他一次又一次伤害的机会。汤姑姑总劝她,说他是一国之君,要她圆融些方是长久之计,在后位呆了这么多年,她又何尝不知这些,可面对他,她做不到。
大抵,还是因为心里爱恨并存,所以总是矛盾。
“梓童?”见她失神,惠文帝轻唤一声。霍铮毒解成亲,她一生当中诸多牵挂终于有一件能够放下,他心知肚明,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和解的机会了。
“皇上,我……那日我言之过重,望皇上见谅。”崔元梅回神,心想着汤姑姑这些年常劝的话,又想着霍铮霍汶长宁都大了,她与他再那么针尖对麦芒的争执下去,终非久远之计,便起了些念头,“可是皇上,你问我可有心软时刻?这些年,你来过几次坤安宫?便是我心软,你又能看得到吗?两年前的天祭之日,皇上以命护我,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皇上,元梅并非铁石之心……”
惠文帝一愣之后换上大喜的表情。这么多年,这是她头一次服软。从前不管争吵得多严重,哪怕他气极将她关进冷宫三个月,也没见她有过丝毫服软。
“元梅。”他唤她名字,伸手握住她交叠平放于膝上的手,“淑妃救过朕,她父亲又是张轶,这两年朕少不得要时常与她周旋,在她那里呆得多了些。你又总刺朕的心,朕不是不想来,只是一来你我便要争吵。今后,朕便常来坤安殿,可好?”
话音未落,殿外就传来太监唱声。
霍铮与俞眉远到了。
崔元梅忙抽回手,不自在地扭开头,道了句:“皇上,铮儿他们来了。”
惠文帝管不了许多,挨近她一些,重重握住她的手,道:“你与朕少年夫妻,当知自己在朕心中之重,无人可及。”
他面上有丝急切的喜色,像少年之时二人初为夫妻,他也曾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挖心掏肺的剖白。
崔元梅微垂了头,似有赧意。
发间珠翠摇晃,碰撞出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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