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看向姚玉,知道他血气翻涌,现下不过是强压着。
可即便真正的“王秀”还活着,他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柏之,我五哥替你取这个字,是希望你如松如柏,傲然挺立,不是希望你被儿女私情所困。”
“看在你的面上,今日的事情便罢了,我们夫妻二人不再追究。但我希望你明白,无论你喜欢的人是谁,既有了心仪之人,便不该再答应议亲,这是对我们陆家不敬,也是对你恩师的大不敬。”
“再有,如今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感情的事情我是过来人,便劝你一句。感情不是一味的付出就会有回报的,如果你只求无愧于心,那你做到了就不要再想。如果你想求一个结果,那你得到了也不要再问。如果你想求天长地久……那得是心心相印,你一个人做再多都是没用的,懂吗?”
姚玉的身体在寒风中轻颤着,不知道是冷还是本就不适。
他佝偻着背,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妄动。
王秀见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也懒得再去看姚太太的嘴脸,直接对陆云鸿道:“我去前面等你,你交代好了就来。”
陆云鸿点头,唤来范家兄弟跟上,这才对姚老爷道:“你带上令郎和姚太太离开木渎,以后我们两家若没什么事,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姚老爷羞愧难当,连忙拱手再拜。
姚玉的身体僵硬得更加厉害了,像易折的枯木,越发不敢动弹了。
卫县令叹道:“陆大奶奶已经很大气了,这样的事情放在一般的妇道人家,怕是三尺白绫都说不清了。”
姚老爷惭愧地点头,心里满是懊悔,他就该在听到姚太太胡说八道的时候,第一时间堵了她的嘴的。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好在陆云鸿也没有计较,否则他们姚家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老大夫对姚柏之道:“姚公子,我看陆大奶奶是真心拿你当晚辈看待的,你日后还是多劝诫你母亲,不要对她有那么大的恶意。旁的不说,这陆状元年轻有为,样貌俊朗,这明眼人都知道陆大奶奶会怎么选了,你母亲说的那些不是胡扯吗?”
陆云鸿嘴角上翘,老大夫倒是个实在人。
姚柏之僵硬地站着,连笑一笑都变得很艰难。没有见过陆云鸿之前他当然妄想过,陆云鸿不过如此。可见过陆云鸿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从前像个傻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觉得自己会比陆云鸿更好?
姚老爷讪讪地笑着,他哪里敢拿自己儿子跟陆云鸿比。
一个已经功成名就,一个却还在苦读挣功名,那差的何止是一星半点?
姚太太心里不服,愤慨万分,可她知道,自己儿子亲口承认的事,她再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扭转了。最主要一点,丈夫和儿子都在努力善后,她不能再继续逞口舌之快。
卫县令看了一眼老实下来的姚太太,眼中的鄙夷一闪而逝。
在宁波待久了,众人捧习惯了,以为在外面也这样。想一想段家的下场,若是王少傅告到东宫去,别说是姚玉的前程,就是姚家都未必能在宁波立得住脚了,简直不知所谓。
卫县令没有再跟他们说话,转而对陆云鸿道:“我听说抓到了两位歹人,辛苦了,我这就押去衙门。”
陆云鸿道:“就在医馆的柴房里。”
卫县令步伐匆匆地赶去,把衙役也带走了。
陆云鸿和老大夫告辞,也准备走了。
可刚没走两步,姚玉便追了上来。
他出声道:“陆状元,请等等。”
陆云鸿回头,望着他道:“姚公子身体不适,还是好好将养,若是奔这三两步再吐血,我陆云鸿也说不清了。”
姚玉羞愧,连忙道:“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是我母亲的错……”
“不,今天是你的错。”陆云鸿打断他的话,目光幽深。
姚玉瞬间感觉一股寒意袭来,让他险些站不住脚。倘若不是他不肯接受现实,把自己弄到生病的地步,他自然不会说那些梦呓来让母亲误会。
陆云鸿说的对,今天都是他的错。
姚玉郑重地向陆云鸿作揖:“今天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陆云鸿稳稳地受了,淡淡道:“我夫人都原谅你了,我不会再跟你计较。不过你母亲心存恶意,并非几句口角和疯癫就可以蒙混过去的。今日我姑且先饶过她,来日她再敢犯,我定不轻饶。”
姚玉连忙道:“我母亲今日是担心我,待我跟她解释清楚,她一定不会再犯了。”
陆云鸿抿了抿唇,目光冰冷道:“但愿如此。”
他说完,转过身便要离开。
姚玉犹豫着,还是追着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和尊夫人之间是清白的。”
陆云鸿头也没有回,冷嗤道:“我夫人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她对谁有情我更是深有体会。”
说着,回过头,望着身影单薄的姚玉道:“不然,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原谅你?”
幽幽的月色都冷清了几分,姚玉只感觉寒风吹来,他整个人忍不住战栗着,身体一片冰冷。
陆云鸿离开了,临走时抬眸扫向阴影处,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