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菡闻言,怒不可遏道:“是又怎么样?我疯疯癫癫这么多年,不就是希望可以一直留在京城?”
“你以为我很容易,我们家有钱啊,但是你爹他输光了,全部都输光了,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
“他还想离开,还想带着你一起离开,我偏不让他如意,我就是要让他死,死在京城。”
刘长武目光一眯,冷冷道:“所以是你杀了他!”
郑思菡咆哮道:“是又怎么样?你能杀了我吗?你要为了他而杀了我?”
“你不要忘记了,我是你娘!”
刘长武往后退了退,一脸平静道:“我不会杀了你,我也会在你死后候替你收尸。”
“不过我会去告诉我爹,你已经下去找他了。”
郑思菡恶狠狠地瞪着刘长武,怒吼道:“混账,你为什么要这样向着他,为什么?”
“他算个什么东西,他给我提鞋都不配!”
刘长武目光坚定,淡淡道:“不为什么,可能就是……他真心把我当成是他儿子。”
郑思菡问道:“我不是吗?我不是对你很好的?”
刘长武摇头:“你不是。”
郑思菡使劲地摇晃着牢门,一如当初,她和刘青被一起关着,那种无法发泄的愤懑和绝望。
只是这一次,等待她的,不再是重新出去的机会。
而是彻底结束这一生。
宿命就像是一场轮回,到底还是回到这个点上了。
刘长武最后看了她一眼,将食盒放得更近些,他转身便走了。
任凭郑思菡在身后如何歇斯底里,如何咆哮,如何咒骂,如何哀求,他始终不为所动。
只是在拐角处,看着等候的太子时,他还是显得有些意外。
这已经相隔不知道第几个月了,表兄弟二人再一次相聚在一起,两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最后还是刘长武找到一处僻静的茶馆,带着太子过去小坐。
那茶馆很小,后门不过两桌桌子,但却能看见涓涓细流的小河,以及河对岸杨柳依依,歌舞升平的繁华街道。
刘长武给太子倒了茶,示意他喝一口看看。
为了让太子放心,他自己先喝了一杯。
太子突然觉得,他们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因为那时刘长武还小,不会懂得这些,但不知道从何时起,刘长武比郑长文还要让他觉得放心。
只是这些都是刘长武用谨慎和小心换来的,他又忍不住嗤笑。
“为什么对你娘那么狠心,临死前都不能让她听几句舒心的话?”
刘长武道:“我和表哥还是很不一样的,我娘几乎没有疼过我和我哥,从我们懂事起,就在想,怎么照顾她,怎么疼她,怎么才能让她过得好一些。”
“当有一天我们做到的时候,我们无比兴奋,我们以为,那就是她想要过的日子,但其实不是的。”
“她有野心,有报复,有不顾一切的决心。而我有的,只是为人子的善意。”
“殿下问我为什么如此狠心,你其实问错人了,你应该去问,她为何如此狠心?”
“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做得不够好,还是殿下给的不够多?”
“是眼前的景色不好,还是这人间不值得?”
“除了权利和**,就没有别的,一丝丝亲情可以让她驻足的吗?”
“我大哥已经变成那样了,她却不想接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她觉得丢人,她可以做郑夫人,她的儿子不可以是郑公公。”
“除非是像我一样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等到她需要利用的时候,短暂地出现就可以了。”
“可我是人啊,我忘不了我爹临终前的样子,他觉得救出我娘,我就会跟他走了,事实上也是这样。”
“可我娘宁愿杀了他也不愿意成全他,就算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我没有质问的权利。如今我去拼尽所有,那怕是金蝉脱壳把她救下来?”
“可我能为她谋富贵吗?我能为她铲除陆家吗?还是我能为她设计殿下,让殿下也陷入泥潭里?”
“他们让人纵火的那一夜,殿下可知那一片有多少人?”
太子愣住,缓缓摇了摇头。
刘长武却微微笑着,目光悲悯道:“三千多户,一户就算三口,那也是九千多人……但其实不止,上万人是有的。”
“幸亏皇上圣明,到底还是保下了他们的性命。”
“否则的话……尸横遍野,殿下打算如何向百姓交代?”
太子目光渐渐变得恍惚……直到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黑暗里,与此同时,他的心也不可遏制地下沉,直到沉到了谷底。
恍惚中,他似乎嗅到了血腥气。
也只记住了刘长武最后说的:“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夜的大火真的烧了起来,里面有我的至亲至爱,而他们都死了。那个时候,我或许会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招兵买马,去造反吧?”
“这天下,或许也就不稳当了。”
“殿下,赵家也并非生来就是皇族,只是皇上仁德,而您有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