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花子墨听见太子咳嗽几声,精神也不如往日那般好。
他吓得急忙召了孙院使过来,却得知太子受了凉,要静养几日。
花子墨刚刚把孙院使送出去,转过头回头,便看见太子站在窗前,支开的窗户还飞进了白茫茫的雪花,吓得他赶紧去把窗户关起来。
就在这时,花子墨听见太子的声音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她在雪地里走,一直往前,连头也不回。”
花子墨连忙支开窗户看过去,庭院中的松柏上堆着皑皑白雪,青砖地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高高的院墙上挂着雪白的冰钩子,只有爬上墙头的那一枝红梅,在冰天雪地中开得正艳。
他一时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太子兴许指的是那一株红梅呢。
花子墨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太子笑了笑道:“原来……我早就见过她的。”
她是谁?
花子墨睁了睁眼睛,一头雾水。
他很快命人去将那红梅摘来,就放在了太子的书案上。太子见了以后,便挪不开眼了。
花子墨暗喜,看来他还真的是猜对了。
殊不知,太子想的却是,原来太傅对他尽职尽责,倾囊相授,为的并不是王家五子日后的荣华富贵,而是王家幺女的婚事周全。
因为他记起,有一年腊八,他去王府。远远看见一个小姑娘爬到院墙上去摘红梅,他刚去,便听见下人惊呼:“小姐,你快点下来,太子殿下来了。”
然后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一跃从院墙上跳下,却不小心崴了脚。
可那一瘸一拐的身影,竟然半刻都不敢停留,一边小跑着,一边哀嚎道:“天呐,太子殿下来了。救命!快跑!!”
他笑着往前走,想着应该是小师妹,见一见也无妨。
那时候,地面也积了雪,他从一堆积雪里捡起那株遗留的红梅,还未迈出一步,老师和王家五子匆匆赶来,将他团团围住,嘘寒问暖,捧茶添衣,好不热情。
就是他手中那株红梅,也被王满截走,说是开得不太好,要送他另外更好的。
从王家出来的时候,花子墨怀里就抱了开得繁盛的红梅,耀眼极了。
往事不可追,太子却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底一片落寞。
他自诩聪明,却不曾想,连老师真正的用意都没有看出来。
怪不得他想要为王家五子加官进爵的时候,老师却一再推辞,说王家已经招人眼红,还是韬光养晦的好。又说王家子孙若有能力,功名官衔皆可挣,若无能力,提携也不过是添堵罢了。
事实证明,王家五子皆有能力,都是可用之才。
王家势力依附东宫,万事以他为先,别说是他,就是文武百官乃至于他父皇都挑不出错来。
但唯一的女儿从十三岁就送去了京郊的庄上,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够回来,更别提入宫请安,参加宫宴。
直至长到十六岁,被赐予新科状元郎为妻,王家若是不愿,当然可以来求他。
可王家并没有,因为陆云鸿再如何有才华,陆家根基浅薄,哪里是王家的对手?
王秀嫁给陆云鸿,是低嫁,王家丝毫不惧。倘若陆云鸿对王秀不好,王家甚至于还可以对陆家施压。
可王秀若是嫁入东宫就不一样了……王家处处低人一等,不能为女儿出头,还要让娇生惯养的女儿去别和的女人的争宠。
老奸巨猾王文柏,果然不负盛名。
只是……他从来就没有要娶老师的女儿,老师此举,未免太过小心。
恐怕就连王秀,事到如今也不知道,情窦初开那几年为何不能留在京城,只能在郊外的山庄里度日。
想想也是好笑,堂堂太子,竟被自己的老师防范至此。
而王家的大小姐,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颗棋子,被他的父皇加以利用。
可叹,他们生来都是局中人,谁又能真正逃得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