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源源不断的唐骑驰出的时候,数里外观战的都布可汗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知道,这一战估摸着要吃亏了,没想到那位魏嗣王身边,还有个不弱于苏定方的张仲坚。
都布可汗知道此人,甚至听说此人最早在刘武周的麾下,不过寂寂无名,没想到却被李怀仁那厮看中,数年间竟然出任灵州军的主帅。
都布可汗还记得,去年泾州一战,在大败之前,双方鏖战近十日,张仲坚独领前军,冲阵勇烈,杀戮无数,但没想到坐镇中军,竟然有此能耐,不仅能为将,亦能为帅。
空中的密集箭雨依旧,两侧的侯洪涛、何方率精锐唐骑斜向杀入突厥军中,一方面躲开了自方的箭雨,另一方面也最大限度的使突厥骑兵的阵势散开……这是胡人不可避免的条件反射,一旦碰到唐军装备精良的骑兵突袭,四散几乎是肯定的。
如果不散开,就算聚集的再如何密集,也抵挡不住重骑兵的凿击。
侯洪涛、何方两人都是当年何潘仁的旧部,多年并肩作战颇有默契,两支骑兵从两个方向相继杀穿。
侯洪涛率部反身冲杀,而何方却率部往西,两军再次合力从两个方向将冲击羊马墙的突厥残军一扫而空。
此时后方已经有突厥骑兵赶上来接应,大营内鸣金声响,侯洪涛没有恋战,与何方分左右两方,从通道驰入羊马墙后,唐军士卒再次洒出箭雨,逼得来接应的突厥骑兵止步。
突厥人倒不是畏惧唐军的箭雨,只是不希望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做无谓的牺牲……虽然看不清楚,但所有人都知道,杀入羊马墙后的数百骑兵,估摸着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的确如此,就在侯洪涛、何方率骑兵出击的时候,阚陵已经举着一人高的陌刀带着陌刀队杀了出来,他被调回长安就是因为陌刀在面对突厥的时候,只能在特殊的地形条件下才能发挥作用,而吃过大亏的突厥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但张仲坚在筹建鸣沙大营后,立即上书请调阚陵,这位江淮名将一出场……只看见寒光闪闪一人高的陌刀,突厥骑兵已经是心神大乱了,有的拼命往远处避开,有的调转马头甚至挥舞马刀砍向同僚想逃走,距离近的被骇的直接跳下马……
这时候,数百突厥骑兵已经被杀尽,刘仁轨正在清点士卒,阚陵带着陌刀队往后退,唐俭指挥人手运送伤员,又往前线补上箭枝等军械。
有悠长的号角声传来,张仲坚凝神细看,突厥再次发动了进攻,数以千计的骑兵拉开漫长的战线向着羊马墙扑来,初战失利后,都布可汗还要发动这样猛烈的进攻,显然是势在必得。
黑压压一片的箭枝再次覆盖天空,杀入羊马墙的突厥骑兵,举着陌刀扑上来的陌刀手,寻找时机从通道突袭而出的唐骑。
迸发的鲜红血液,随处可见的断肢残臂……
痛苦的哀嚎,疯狂的嘶吼……
在并不算太长的战线上,厮杀在每一处发生,突入阵中的突厥人即使是战死,也要在临时前劈出一刀,或者驱使战马去冲击羊马墙,每一个被突破的口子,都有举着大盾或拖着陌刀、举着长矛扑来的唐兵,奋勇无畏的拼命堵住缺口。
阵亡的双方士卒的尸首都成了隔开双方的障碍,甚至最惨烈的一处,刘仁轨不得不攀爬在同僚的尸首堆上,与从外侧同样攀爬上来的突厥人厮杀。
张仲坚冷静的观察战局,迅速而从容的调遣兵力,有的地方需要固守,有的地方需要出击,有的地方需要补充兵力,有的地方可以用箭雨覆盖。
惨烈的厮杀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才结束,从南线赶来的段志玄也没了往常的跳脱,沉默的看着如血海一般的战场。
段志玄算是天策府中历经战事最多的一员大将了,毕竟他跟随李世民最早,同时又屡次在李善麾下,但即使是泾州一战的鏖战,也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战事。
突厥骑兵如潮水一般的退去,其实唐军的伤亡不小,但突厥的伤亡更重,不过都布可汗不准备放弃。
拿不下鸣沙大营,就算分兵攻占灵州、会州,也没有实际意义,都布可汗回首望去,鸣沙大营与即将落下的夕阳汇集,满是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