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突厥攻打鸣沙大营的第三日。
极为疲惫的刘仁轨靠在箭楼的木柱子上歇息,一旁的士卒正在替其裹伤,刚才那次交锋,刘仁轨险些被一柄长刀从后脑勺砍下去,好悬身侧同僚一脚将其踹出去,但背脊也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三日鏖战,虽然突厥人的攻击力度一日比一日弱,但让张仲坚等唐军将领意外的是,突厥人眷恋不去,拼命攻打鸣沙大营。
第一道羊马墙已经被突厥人不计代价的摧毁了,羊马墙后面是壕沟,壕沟的一侧是一面不高的矮墙,如今唐军士卒依托矮墙与突厥人对峙。
矮墙后方就是唐军的大营了,栅栏后方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大量如拒马、鹿角的军械,专门用以阻碍突厥骑兵可能的突袭。
远处的略高的山丘上,遥望战局的张仲坚并不畏惧,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意外,都布可汗虽然坐拥十万大军,呃,三日鏖战受损不小,现在应该在九万左右,但想攻破不缺军械,不缺粮草,而且士气并不低落的鸣沙大营,近乎是不可能的。
填平了壕沟还有矮墙,推倒了矮墙还有栅栏,拆毁了栅栏还有大量的拒马,缺少盾牌的突厥骑兵要在密集的箭雨覆盖下完成这一切,然后再面对养精蓄锐已久,依托拒马、鹿角的唐军精锐,都布可汗如果真的这么继续下去,张仲坚甚至有把握完成一场大胜。
第一日唐军伤亡近三千,但第二日就迅速下降到一千多一些,第三日只有几百人,突厥的攻击次数没有降低,但力度一日比一日低,这也是张仲坚疑惑的地方……都布可汗为什么非要攻克鸣沙大营。
突厥攻打鸣沙大营,这不出乎张仲坚的预料,但这样的猛攻,却让他非常意外。
的确,唐军主力卡在了鸣沙,导致突厥虽然占据了大半个灵州,但却始终不敢放松,但只要盯住了鸣沙大营就够了,为什么非要大力攻打呢?
就算突厥摧毁了鸣沙大营,两年内第三次击溃灵州军,纵横灵州、会州两地,但也很难攻破原州,进入关内道的腹地。
凝神细看后方的旗帜挥舞,用力拍了拍柱子,刘仁轨高声叱喝,让身边的士卒召集人手,将附近三个残缺小队的士卒集合起来。
突厥数日猛攻,兵力占有优势,而且又因为骑兵的迅速游走时不时转向试探南北两面的防线,所以张仲坚不敢抽调兵力,而且也另有安排,所以不得不从后方抽调备用军补上,不过还是以原先的将领领兵。
拉开序幕的自然是箭雨,不过这一次刘仁轨迅速察觉到了不同,唐军的军械充足,又因为是步弓,射程远,先行两拨箭雨覆盖,但被射落的骑兵并不多。
“居然有铠甲。”刘仁轨打了个激灵,“是王帐兵……小心,都别露头!”
刘仁轨放声大喊,但来不及了,驰近的突厥骑兵弯弓搭箭,这一次不是以箭雨覆盖,而是精准打击……一个胆大的唐卒站在矮墙边,用盾牌遮盖面部,试探着观望战局,结果一支羽箭精准的射中了他的肩膀,将他带得往后飞起。
“放箭,放箭!”刘仁轨紧张的看着后面挥舞的旗帜,心中略为一松,他负责正面防守压力最大的一段区域,如果被突破,就算被驱逐,也必然伤亡惨重。
后方旗帜挥舞,提醒刘仁轨,突厥已然分兵,大部向着第三处通道口子杀去,正面攻来的大概是……刘仁轨抬头看了眼箭楼,应该在五百左右。
高声怒吼一声,刘仁轨翻身而起,左手举着盾牌,右手持长矛,左右两侧数百手持长矛的士卒直起身子向前戳刺。
其他地方刘仁轨不清楚,但自己负责的这一段壕沟已经差不多被填平了,填平壕沟的是突厥人的尸首以及被射杀的战马,这让突厥人能径直杀到矮墙。
陡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头上都快成秃子的大汉,两侧还都有同僚。刘仁轨右手长矛直刺却被对方闪过,正要横扫,背脊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动作一缓,大汉正要扑上来,胸膛处突然多了一支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