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寒风,虽是初冬,但也让行伍中的李善忍不住频频缩脖子,他前世是中原人氏,大学在江浙一带,还没体会过北地刺骨钢刀一般寒意。
七日前,船队由黄河蜿蜒向东北,在滑洲白马上岸,在黎阳仓转为陆行,运粮大队除了千余民夫之外,还有三百士卒押送。
一路北上,过卫洲、相州、洛洲,抵达刑洲,缴纳粮米,一切都还算顺利,不过淮阳王李道玄并不在刑洲,而是在翼洲。
人生地不熟的李善犹豫良久后,在郭朴的建议下前往冀州,在刘黑闼席卷半个河北的状况下,大军之中反而更安全。
但李善主要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刑洲总管齐善行虽然是秦王府左二护军出身,但最早是窦建德旧部,是虎牢关一战后才投唐的。
刘黑闼两次起兵,河北诸洲都有窦建德旧部聚众相应,不乏身为一洲总管,举洲依附,就在半个月前,观洲总管刘会举城反叛。
远远看见高大的城池轮廓,郭朴回头吼了几句,趋马驰到李善身边,“李郎君,且歇一歇吧,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李善的脸都麻木了,只僵硬的点点头却一动不动,一旁的朱八带着两人抱着李善下了马……
之前一路上还好,毕竟有马车,李善还能躲在车上……但等缴纳了粮米再来翼洲,李善只能骑马。
以李善的骑术,快马奔驰不掉下来已经算是进展神速了,长时间坐在马鞍上……那感觉,谁骑谁知道。
郭朴忍笑看着两条腿一拐一拐的李善,小声说:“再熬上半个月,茧子出来就好了。”
李善回复了个恶狠狠的表情,两条腿尽量张开,恨不得扎个马步……这年头没棉布,内裤的材质,一言难尽啊!
郭朴终于忍不住笑了,前几日李善还偷偷摸摸问……陇西李氏丹阳房以兵法传家,有没有药膏……郭朴很诚实的说没有,不管是族人还是依附的兵将,都得磨出一层茧子。
“忍忍吧……”郭朴一边扶着李善活动了下手脚,一边盯着朱八等人布置。
虽然只三四十人,但自刑洲启程,每次歇息、借宿,郭朴都提点朱八等人,放出斥候,设置暗哨,马匹、军械摆放位置都有讲究。
这是李善第一次见识到这个时代的骑兵冲阵。
原本缓缓加速的骑兵在看见突厥人出现后,不用指挥,最前方的骑兵同时突然猛地加速,并调节马速,形成了一个略不齐整的三角锥阵列。
后方的骑兵却没有猛地加速,而是维持原本的马速,与前方相隔一段距离。
“好像是淮阳王!”
耳边传来李家亲卫的话语,李善凝神看去,三角锥阵列中,一员身量颇高的将领身穿明光铠,压低头盔帽檐看不清面孔,手中的马槊正渐渐探出。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突厥骑兵手持弯刀,别说马槊,即使是长矛长枪也不多,又正巧在拐弯处,无法做出趋避的动作。
几乎是一瞬间,尖锐的阵列将突厥骑兵的前阵撕裂,随着凄厉的嘶吼,兵刃交加的碰撞声,十余名突厥骑兵被刺落下马。
李善看的真切,淮阳王的马槊如毒蛇一般探出,连续捅翻了三个突厥骑兵。
只三四十骑,将百余突厥骑队彻底搅乱,唐军后续而来的数十骑兵完美的捕捉到战机,没有给突厥人任何喘息的时机,发动了第二次冲阵。
这一场冲阵让李善看的目眩神迷,但从头到尾不超过十分钟,立见生死,残余的二十几个突厥骑兵四散奔逃,只损失了几人的唐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李家亲卫笑道:“淮阳王从军后,每随秦王上阵,均冲锋陷阵,颇有秦王风范,日后必为名将。”
听到这句话,李善情不自禁的和周赵对视一眼。
领大军出征,独率少量骑兵纵横战场,窥探敌情,遇敌不退,骁勇善战,的确有秦王风范。
但这真的不是名将风范。
古往今来的名将……如李世民这样作死可就是不死的,不管是熟读史书的周赵,还是身为穿越者的李善,都想不到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