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之后,宴会的气氛自然不再友好。姬宜臼板着个脸,申侯唉声叹气,嬴开忙着擦拭额头的汗珠。掘突虽是旁观者,但看着耿直的秦人被如此戏弄,颇有些愤愤不平。只有卫侯,一杯又一杯,不停地煽动大家喝酒,仪态都有些出格儿了,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得意忘形。
秦人按照礼节来敬酒的时候,老头儿已经有点东倒西歪了。嬴开刚要举爵,卫侯借着酒劲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嬴开一时失了重心,跌坐到席子上,酒水泼了一身。他还没反应过来,老头儿已经凑到了耳边,压低声音斥责道:“你忘了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嬴开被目露凶光的卫侯吓了一跳,一连打翻了好几件青铜器,饭菜撒了一地。
“你知道是谁把戎人引进来的吗?”老头儿用目光指向远处的姬宜臼,“秦人与西戎世代血海深仇,你却帮这个与戎人狼狈为奸的天子,死后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吗!”
就在这时,对面的申侯觉得有点不对劲,怀疑卫侯又在搞什么小动作,赶紧示意监督宴会礼仪的司正去管管。卫老头儿一见司正来了,马上又切换成笑脸,主动圆场:“老朽失仪,老朽失仪,这就罚酒三杯。”撂下一旁的嬴开还僵硬地保持着一副震惊的表情。
掘突是挨着卫侯坐的,刚才的对话都听在耳里。他实在不忍心看嬴开这么被耍,赶紧将其扶回到座位,劝他不要太在意这些酒话。姬宜臼以为卫侯真的喝高了,干脆宣布散会,派人送宾客出门。
嬴开从出门到离去,一言不发。掘突隐隐地觉得,卫老头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果不其然,次日一大早,秦人悄悄地撤走,只给天子留了封信,称戎人逼近秦都,需要马上回援。
姬宜臼觉得蹊跷,但也无可奈何,气得把竹简扔在地上,大骂秦人不识好歹。
掘突一是气不过嬴开背黑锅,二是想加深卫、周之间的仇恨,决定要把真相透露出去。他叫来弦朱想办法。弦朱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君上放心,我会通过下人们‘聊闲话’的方式传进宫去,保证让外人不知道是我们捅出来的。”
百间长手段高超,隔日便有侍从向申侯打了小报告。他赶紧进宫告诉他那宝贝外孙。姬宜臼恨得咬牙切齿:“在卫侯眼皮子底下,咱们就一个人也收买不了?”
“齐鲁远在海边,晋侯回了国,秦人也被吓跑了,眼前能够得着就郑伯一人了。”
“那咱就拿封赏猛砸郑伯一个人!寡人就不信邪了,非要拿下一个诸侯给卫侯看看,不能让他再这么嚣张下去。”姬宜臼有点气急败坏,“外公快替我想想,如何才能搞定掘突!赏财物、封官职、赐封地还是送美女?”
申侯心里默默盘算,再赏财物申国怕是要破产,上卿的官职他还想留给自己,所以前两样都不要。他分析道:“财物已经一再赏过,没什么吸引力了。现在王室未定,官职也是空名。赐封地这条路嘛,已经被卫侯用道德批判给堵住了。所以只能送美女了。”
“您又想撮合郑伯与姨母的婚事了?”
“是。”申侯点头,“一来郑伯未婚,娶妻名正言顺,卫侯总没有理由来搅局了吧?二来,上次郑伯推脱大仇未报,如今宗周已复,戎人已败走,总该要答应了吧。”
“行,那就再摆一次宴会撮合撮合。姨母温文尔雅,郑伯英武有为,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那日,掘突正在庭中散步,不知是因受了凉风,还是因为被别人念叨,喷嚏是一个接一个。这时百间长推门而入,老远就向他喊道:“君上有喜!君上有喜!”
掘突皱着眉头,这要是给现代人听了,还以为他肚子里有孩子呢。
弦朱跑到跟前,兴奋地报告:“臣找到聂让和仲姒了!”
话一落地,掘突脑袋瞬间空白,很快又填满了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喜悦之情。他激动地抓住弦朱的手嚷嚷:“他们真的还活着!”
“是的。臣的手下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他们,不过……”
突然,內宰大人也推门而入。弦朱想起先前的嘱咐,立马乖乖闭上了嘴。掘突实在是太开心了,一时收不住。他虽然努力恢复镇定,但身上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兴奋地跳动。
“找到谁了?”內宰在门外大概听到了一点,看他们怪里怪气的,便顺口问道。
“没什么,找到一个商人要买些东西。”弦朱反应快,立马圆了个谎。
內宰无心追问,向掘突行礼道:“天子再邀君上赴宴,车马已经备好,请您移驾。”
“啊?这么急?”
“是的。”
“哦。”掘突心不在焉地说,“那就去吧。”便跟着內宰出了门。
此时,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小仲姒那里,却不知另外一个女人的心,已经飞到了他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