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马毕竟是打过仗的,思索了几秒钟后,终于恍然大悟。他赶紧命令军队后撤,然而为时已晚。龙骧营原地右转,虎贲营原地左转,开始猛攻卫师的侧翼。
方阵的队形通常注意力集中向前,左、右、后都很薄弱。因此,陷入三面合围的卫师措手不及,软肋一下子暴露在外,损失惨重。
然而,堂堂“圣周召”的母国也不是吃素的。卫司马见撤退反而队形大乱,只会任人宰割,干脆殊死一搏。在死伤近半的时候,他硬是把残军拢成了圆形阵列,所有矛头一致向外,这才勉强顶住了郑师的围攻。
此时的曹师已经溃散地无影无踪。宋师还有些战斗力,但他们的头头记恨卫司马羞辱在先,也不愿意相救,径自跑路了。
掘突见剩下的敌人负隅顽抗,打得太费劲,干脆派人绕着他们的圆阵跑圈儿,高声散播宋、曹已败的消息。卫国人丧失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军心终于垮塌。卫司马不得不免胄跪地,出来投降。
索丘愤愤地说道:“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资格乞降?就该全部杀光!”
卫司马怒目圆睁,瞪了一眼这位得志的司营大人,义正辞严道:“臣今日败于郑伯之手,心悦诚服。如若要杀我,悉听尊便。如若要杀卫国将士,那就请让我回军决一死战!”言罢,他便看着掘突,不卑不亢,视死如归。
掘突避开对方的目光,扭头对着索丘一脸坏笑:“风范!注意你的大国风范!”他忍不住揶揄这个最近打仗打上了瘾的人。
“君上言之有理。”旁边的荆生一板一眼地接话,“刚才卫师中我埋伏,没有一溃千里,反而临危不乱,勇于自救,其风范令臣佩服。卫司马乃勇武之士,为了将士才屈尊乞降,天下人皆应善待。”
“长他人志气!”索丘十分不屑。
掘突仿佛又看到了新一代贵族、商人内斗的苗头,赶紧出来灭火:“索丘啊索丘,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司营大人了,得学学礼法,有点贵族范儿好不好?”
索丘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本来这场战事就是卫国挑起,被动应战的掘突当然乐于见好就收。虽然他个人已经与卫侯结下了深仇大恨,但老狐狸现在坐镇王畿,左手捏着两个天子,右手抓着全天下最精锐的“圣六师”,势力依然很大。尽管卫国本土元气大伤,但还远没到可以任由他报复的地步。
于是,掘突主动给卫司马一个台阶下:“寡人虽然胜了,但深知打仗绝非吉事。与您落到以性命相搏的境地,绝非寡人本意。您既然有心替卫国的将士求生,想必也非好战之徒。望您继续秉持这份心意,劝诫卫侯以和为贵。寡人与他毕竟有并肩勤王之谊,不想因为双方最近的小矛盾而毁了情分。”
这番话有理有据有节,充分展现了掘突穿越这些年锻炼出来的政治情商,漂亮地连他自己都自鸣得意起来。卫司马更是对这位年青的领袖拜服得五体投地,发誓回去好好劝他的老大。
打发了不可一世的联军之后,掘突自然要大摆庆功宴。就在郑国君臣畅饮之时,好消息又接踵而至。原来,晋侯也出手了。
晋侯这个人,不像掘突那样有取代卫侯的大野心,但开疆拓土的小野心却一直念念不忘。这种心态导致此人行事十分纠结。他既对卫侯耿耿于怀,怨恨其搅黄天子的赐地大礼,但又不想直接出手,不愿带头与周召翻脸。尽管掘突当年送别之时一再怂恿,他也只敢在家门口蚕食些小块土地。
如今郑伯成了出头鸟,公开与卫侯兵戎相见,晋侯自然很想浑水摸鱼。他收到掘突的信后,一下子胆儿肥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派兵把汾河谷地给收了。
好战的索丘听了消息,顿时喜形于色,立即出来请命:“君上,如今郑、晋二国南北呼应,卫侯远在西边的王畿鞭长莫及。臣愿领龙骧、虎贲二营东去,将奄奄一息的卫国彻底灭掉!”
一向稳重的荆生也坐不住了,不过出身贵族的他,看问题的视角稍微高了一点:“臣以为卫国本土已不足为虑,无需费兵占领。我军应当挥师西进,同时邀晋师策应,合力威压王畿,逼卫侯就范。”
其余大臣也受到鼓舞,纷纷建言君上乘胜出击。
掘突仿佛心思不在这上面,任由臣下们叽叽喳喳,完全没有回应。只见他在这堂上踱了好几个来回,左瞧瞧,右看看,见没人能猜中他的想法,只好笑着摇摇头。众臣见情势不对,瞬间安静了下来。
“寡人不但不出兵,还要去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