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记得寡人这个‘圣周召’怎么来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应声。
“不要忘了,‘圣周召’的制度可是郑伯一手设计出来的。当初要不是寡人横刀夺爱,他早就坐上了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所以,他的志向根本不在攻打卫国,而在夺回周召之位。”
“他野心如此之大,那君上更应该尽早灭了他以绝后患。”
“正如圣司马所言,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他虽然忍痛将寡人捧上周召之位,却一直在积蓄力量,一旦获得机会必然大动干戈,不达最终目的决不会收手。这也正是寡人一再以逼婚挑事,直至和他兵戎相见的原因。其背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趁郑国羽翼未丰,将其彻底打残。”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出兵吧!”圣司马似乎又看到了立功的机会,两眼炯炯有神。
卫侯摇摇头,否定了他的意见。
圣司马疑惑不解,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见君上斜眼瞥了一旁的卫司马,用恨恨地口气说道:“现在不宜出兵,还不是因为京郊之战输的太惨!”
卫司马缩了缩脖子,身姿跪得更低了。
卫老头儿火气一上来,胸口又开始难受。为了这条老命,他只好拼命压制心头的怒气,严肃地说道:“刚才内宰已经分析了出兵的危险。如今卫师已垮,圣六师要是再出点问题,寡人手里可就一点资本都没有了。”
“既然君上认为目前的优势都在郑伯手里,那为什么还认为他会诚心议和呢?”
一阵咳嗽声后,卫侯又抿了一口水。他缓了缓气息,慢慢说道:“你呀,就知道打仗,悟性太低。原因寡人刚才已经说了,就是郑伯把周召看得比什么都重。”
圣司马满脸茫然,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笨样儿。
卫内宰见君上懒得解释,便忍不住插嘴:“如果卫国垮了,周召制度也就跟着垮了。所以郑伯为了保住他的心血,必然不敢把我们逼得太紧,议和也在情理之中。”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圣司马见内宰想教育他,自然十分不爽,“他想当圣周召,打赢对手就行了。怕这怕那的人还有什么本事号令天下?”
“如果这事儿单靠打仗就行,那君上当初还费尽心力复庙、立军、铸鼎干嘛?单凭勤王军功的话,最多只能在天子手下当个权倾朝野的卿士罢了。你不要忘了,圣周召不是天子的臣下,而是与天子平起平坐的。所以,建立周召制度的机会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卫内宰为了表现自己的高明,越说越来劲,“要不是三年前犬戎攻破都城,导致王室分裂、群雄竞相勤王,这种仅次于改朝换代的时机绝不会出现。过了这个当口,各路诸侯不可能容忍这种制度再出现。”
“这都是你的意淫!”圣司马依然不服,“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有足够实力就能建立想要的制度!”
“这绝不是空口判断!远的不说,你想想七十年前国人暴动,周厉王出逃,那是多大的动乱。周公、召公代替天子共和行政十四年,地位高得不能再高了,最后不还是得乖乖把权力还回来。为什么?就是因为当时天子的继承没有乱,国都镐京也还在王室手里,所以周公、召公只敢‘暂时托管一下。”
卫內宰见圣司马默不作声,得意洋洋地继续“科普”道:“对比之下,这一次的动乱中,不但国都沦陷导致王室力量大衰,而且王位传承出现了纷争,才使得君上有机会达到与天子共享四海八荒的高度。此次机会实属百年难遇,因此一旦卫、郑相争导致辛辛苦苦建立的周召制度失去信誉,那将会陷入彻底的双输局面。”
“照你这么说,咱们捏着周召制度的生死存亡,郑伯岂不是永远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了?”
卫侯见圣司马就像只煮熟的鸭子——还是嘴硬,真是恨铁不成钢,只好又出来教训道:“你以为郑伯的智慧跟你一样浅薄吗?别看此人年纪轻轻,却十分地聪明。两三年前他也许有些稚嫩,寡人在周召之争中还能压制。如今看他在击破联军的过程中纵横捭阖,怕是已经成长为十分难缠的对手。”
老头儿盯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紫烟,用一种怨妇般的口气幽幽叹道:“郑伯怕是早已有了破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