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卫内宰怒不可遏,“你要是羡慕,那我这就去禀明君上,全力推荐你来当这顶梁柱!”
“岂敢,岂敢,我就不跟您添乱了。您还是赶快去找君上那个宝贝公子吧。”说完,大笑而去。
内宰一听,更加愁眉苦脸了,原来这个所谓的“宝贝公子”姬扬也是奇葩一个。
卫侯姬和活了大半个世纪,子孙满堂。大概是由于遗传的习惯,他也跟他爹一样,爱惯小的。这姬扬正是古稀之年的老来子,自然被老头儿宠上了天。然而姬和当年被宠时,只是钱财上的赏赐多,政治上的国君位子还是杀兄抢来的。轮到他惯小儿子时,干脆直接立为太子,钱财、政治一并到位。
从这样的经历可以看出,姬扬注定是个纨绔子弟。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政事一窍不通。当内宰跑来传达上意后,这厮就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真的没有然后了。
可怜的卫内宰十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他反复琢磨着卫侯的指示,就是那句“就算挡不住大势,也别被掘突小儿牵着鼻子走”的话。从前半句看,主子大概也不得不接受调停了。然而后半句表明,他得想办法给掘突制造点麻烦。
可卫国现在手上的筹码不多,能制造什么麻烦呢?
卫内宰寝食难安,在家憋得越来越焦躁,动不动就打骂妻儿、下人,以泄心头之愤。有一次,小儿子不服,居然敢回嘴说老爹不讲理。他气得大叫:“这是我家,我就是天理,我说了算!”
这突然一吼不打紧,却意外带来了启发。何不利用主场优势把三方约到镐京来谈?这里相当于卫国的“家”,武装和臣僚都是自己人,自然能向对手形成压力。况且,如果能把会谈地点摆到卫侯眼前的话,他老人家也没法再躲,内宰的压力跟着就小多了。
可是,如何才能说服周、郑来镐京呢?卫内宰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经过诸侯舆论的施压,卫国终于表态。在派出的各路使节口中,他们除了答应会谈,还盛情邀请各方来镐京相商。理由嘛,倒也冠冕堂皇。毕竟这里还是名义上的国都,天子在此主持国际会议当然显得更有说服力。
姬宜臼的主场偏居一隅,本来就不是很好的选择,所以对这个提议还颇有兴趣。卫内宰抓住这点,重点进行游说。卫使按照出发前的指示,借着酒劲儿在宴会上发出模糊地暗示。他说,卫侯虽然早将宗庙修缮完毕,但一直不敢举办奉安大典,觉得自己不够资格请回历代祖先的灵位。
申侯一听,不由两眼放光。要是这次能趁机促成此事,那可是宣示自己一方为天子正朔的绝佳机会。于是,外公一个劲儿得给外孙使眼色。就这样,姬宜臼迅速被卫内宰搞定,率先支持在镐京开盟会。
于是,郑国一方陷入了被动,朝堂之上开始争论不休。
索丘说:“镐京完全处在圣六师的威慑范围之内,我等就算带军前去,也是杯水车薪。君上切不可入虎口阿!”
荆生倒觉得但去无妨:“天子主盟,设于都城名正言顺,也与我们试图抬高姬宜臼地位的想法一致。至于卫侯,在天下诸侯的众目睽睽之下,岂敢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卫侯可是小人一个,君上不得不防。”
“卫国乃泱泱大国,是康公之后,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他老糊涂了,卫国的臣子也不会答应国君做出那般名声扫地之事。”
不出意料,两人接下来的争论自然又滑向了大国风范、贵族礼教之类,足见阶级出身对人的思想烙印有多么顽固。
掘突在脑中仔细搜索了半天,确认春秋时第一次在盟会上使阴招的事儿,还得到一百多年后。主角还是那个生错时代的宋襄公。他以仁义自居,开会不带兵,结果被楚人骗了,当场就抓了起来。当时楚人还是因为自诩蛮夷才好意思做这种事儿,为此被华夏诸侯们又鄙视一两百年。由此看来,当下的卫侯应该不至于做什么下三滥的事儿。
然而掘突毕竟是两千多年后的人,从小接受的是《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的熏陶。春秋贵族眼里的“下三滥手段”可都是后人口中的“奇谋、妙计”。所以,让他正大光明地去卫侯老巢开会,心里总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思来想去,掘突还是不敢答应,他喃喃自语道:“最好还是选个居中的地方。”
众臣听了,停止了争论,然而一时也拿不出很好的建议。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向来只会万金油不会干正事的司徒伯甫站了出来。他整整衣衫,扶扶峨冠,不紧不慢地说道:“君上,臣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如若不讲,甚觉可惜,如果讲出,又怕不当。思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