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突带着一丝疑惑,来到了周公营建的煌煌东都——洛邑。
这座城市与镐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建镐京时,文王还偏安一隅,而洛邑动工时,成王已坐稳了天下。他们一行,从北边儿的乾祭门入城。在这里,城门更加恢弘壮丽,道路更加宽阔笔直,里坊更加整齐划一。唯一规模稍逊的只有中央王宫,暗合陪都的身份地位。
姬宜臼似乎也很少来东都,神色中同样有些惊讶。然而一进王宫,他便找回了主人的感觉,指挥留守的官员安排几个诸侯的起居,丝毫没有半点生分。就在众人谢恩之时,忽有侍从来报,说是卫侯的使者来了。
刚才还飘飘然的姬宜臼,顿时又有些露怯。他转头看向郑伯,似乎有些吃不准卫侯的态度。掘突会意,大声回应道:“直接让他进来吧。记住,要他向王上行天子礼。”
卫使应宣而入,扑通一声拜倒在地,毫不迟疑地行起复杂的大礼。掘突与晋侯见状,相视而笑,知道卫侯是准备认怂了。
果然,卫使拿出卫侯的书信念了起来,遣词用句十分诚恳,毫无过去趾高气扬的风格。信中虽说对他的罪责轻描淡写,但至少王上王上的叫得十分亲切。长篇累牍的叙说勤王之功,显然是希望求得原谅。当然结尾也不忘强调一下圣周召与圣六师,算是绵里藏针暗示自己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掘突本来就无心赶尽杀绝,自然表态不计前嫌。只要卫侯迷途知返,仍然是大家的好同志嘛。
姬宜臼在这次斗争中,本来就是意外捡了个大礼包,巴不得赶快休兵,好巩固到手的成果。晋侯、申侯的想法也类似,所以大家没有分歧,纷纷表示愿意和解。
趴在地上的的卫使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用袖子擦拭额头的汗珠。坐在王座上的姬宜臼心情更加舒畅,当即宣布五日后大宴群臣,要好好论功行赏。此时的朝堂上,大家都很开心,唯有这里的地方官一脸黑线。在兵荒马乱的年景,没人管的洛邑连平常需要的物资都吃紧,办场天子规格的国宴还真是让人为难。
此时的掘突第一个想起了季姜。小别胜新婚的他,一念起宝贝老婆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吩咐弦轲道:“卫侯既已休战,王畿的道路就平安畅通了。你派人通知荆生回来吧。”
“君上是惦记司马呢,还是惦记夫人那?”弦轲一脸坏笑。
掘突脸一红,心想这司间也太没上没下,居然敢“调戏”主子。他假装斥责道:“要你多嘴,快去办正事儿。“
“诺!臣这就去办。”弦轲依然嬉皮笑脸,“不过说到正事儿,臣有一个想法。”
“有屁快放。”
“刚才洛邑城官儿那囧样您注意到没?他是为五天后的王宴发愁呢!咱们郑国商业发达,可以主动跟他们做生意,帮他解决有钱却物资短缺的问题。”
掘突瞅了眼弦轲,心想商人到底是商人,坐官儿了还对商机这么敏感。这有钱却难买东西的时候,不就该漫天要价了嘛。不过到明年诸姬大会之前,估计不会再有战事,他也打算把精力转移的新郑国的经济建设上来。于是,掘突琢磨着继续推广影响长远的重商政策,弦轲琢磨着给商会挣点爽钱,俩人一拍即合。
“你了解洛邑城官的需求之后,请司商烛纠出面,协调整个采购工作。你们好好干,抓好了这条线,以后王室的历年用度就让咱郑国包了。”
“以后的历年用度?”弦轲有点不解,“王室可常驻千里之外的镐京那。等干完了这一票,天子回京,这么远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啊。”
“你怎么知道天子要回去?”
“什么?”弦轲瞪大了眼睛,“难道要迁都。”
“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办呗。”掘突故作神秘,反“调戏”了对方一把。
就这样,弦轲帮洛邑的城官解决了燃眉之急。本来,姬宜臼虽然为了面子把大话放出去了,但对于实际上的物资短缺还是有点数的。因此到了大宴前夕,他特意跑去视察工作,却意外发现准备的一点儿不比镐京差。
姬宜臼询问内情,城官自然不敢居功,赶紧如实相告。这个乱世天子听了,顿时五味杂陈,在长脸的同时,却不得不又欠了郑伯一个人情。虽然他本来已经欠郑伯很多人情了,再加一个也无妨。但俗话说得好,斗米恩升米仇,事事都得倚靠掘突的天子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五日后,诸侯与大臣齐聚朝堂。虽然正式的登基大典安排在明年的诸姬大会上,但姬宜臼今天上朝的礼节已经与天子没什么差别了。众人行大礼后,几个诸侯敬献贡品。本来此行匆忙,谁也没带东西,但在郑伯手下商人的“帮忙”下,大家的礼物还都不算寒酸。唯独那可怜的卫使,没人关照,空手行礼好不尴尬。
姬宜臼仪式化地三推三让之后,才收下聘礼,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封赏大典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第一个封赏的居然不是郑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