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还匡扶王室干嘛!”掘突终于说出了真意。
弗湟虽蠢,但还是看得出掘突的私心:“匡扶不匡扶是鲁国的事,但也不能平白让您独占半个天下。”他重新眯上眼睛,转身搭弓便射,正中靶心,但是没有穿透箭靶。
掘突看鲁公虽胖,居然还有两下子,便亮出了底牌:“您误会了,寡人不是卫侯,没有他那么贪婪。”
“哦?”弗湟又转过身来,将弓递给对方。
“寡人是想当圣周召,但自知能力有限,从未奢望权御天下。既然王室衰微,管不了天下,不如诸侯共治。”
“共治?”弗湟小眼圆睁,露出了光芒。
“对!”掘突坚定的说,“寡人打算三分天下,各请一位大诸侯担任方伯,协助周召与天子共治。您若支持天子-周召的体制,寡人定保您出任东方伯,节制泗水以东所有的诸侯。到时候,鲁国就再也不用担心王室的侵扰了。”
掘突出于模仿法兰克三分来打造欧式春秋的考虑,才做出这么一个让权的方案。在鲁国这样的旁观者看来,郑伯把自己费尽心血争来的天下与人共享,简直就是天上掉大饼。
不过,姬弗湟还是有点鸡贼,他坏笑着说道:“这主意是不错,不过口说无凭,您要是诓我怎么办?”
“这世上只有别人诓我,没有我诓别人。自犬戎之乱以来,寡人是怎么对待周、卫、晋、芮、许、陈、蔡、曹、宋的,想必您也有所耳闻。”掘突凛然道,“诸姬大会上,您可以先不表明态度,待寡人明示共治方案后,您再支持也不迟。”
姬弗湟彻底心动了,这真是无本万利的事儿,不过还是有些迟疑。
掘突见状,干脆将计划和盘托出:“寡人所想,是由鲁、郑、晋三家共治。泗水以东归您节制,号东方伯。河水以北归晋侯节制,号北方伯。余下的中原归寡人,以圣周召名义兼中方伯。您若不放心的话,可随寡人与晋侯盟誓,天地祖先为证!”
“那当然最好!”姬弗湟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
“不过,您得答应寡人三个条件。”
“快快请讲!”弗湟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想必您也知道卫国情报机构的厉害,所以为保事成,您需做到三点。”掘突凑过去说道,“一,此事你知、我知、晋侯知,除了几个近臣,谁也不要透露。二,卫侯老奸巨猾,见你我相会,定会派使者游说,您向他们保持原来的立场即可。三,鲁郑晋会盟,只能秘密进行,怕是要劳烦您配合一下了。”
“别的都没问题,只是这第三条……”
接下来,俩人干脆直接咬耳朵了。弗湟听罢,大笑三声,连连点头。掘突见状,也开心地笑了,同时拉开弓弦,放手一射,不但正中靶心,还力透靶背。司射大声宣告:“郑伯得一筹!”
堂上的众臣虽然站得远远的,但都看出鲁公、郑伯似乎很谈得来,不禁开始窃窃私语。弦轲捋着胡须暗笑,这帮草包哪里敌得过他主子的奇谋妙计,那鲁公八成已被拿下。
不过,燕射之后,鲁公回到堂上,又换了一副冷脸。他招呼鲁司徒送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大臣们刚刚还在犯嘀咕要不要转变态度,现在看来似乎又没什么变化。
弦轲想问主子,掘突冲他点点头,微微一笑就把他拉上马车。鲁司徒还在琢磨说什么话好,郑伯一行已经疾驰而去。
而此时,晋侯也不负所托,成功说服了燕国,让召公的正朔同意参加诸姬大会。接着,他赶紧转而向南,与郑伯在邢国汇合。
这邢国虽小,却也是周公之后,只不过非嫡长子一脉。在讲究礼法的春秋时代,支系的话语权是远远不如正朔的,因而邢国的外交立场往往唯鲁国马首是瞻。所以,邢侯尽管为人忠厚,没像姬弗湟那么**裸的无礼,但态度也是不咸不淡。
郑伯与晋侯也不较真,他们和邢侯一番寒暄后便告辞,反正搞定了鲁国就等于搞定邢国。于是,两人又马不停蹄向南,奔向巡游的最后一站——卫国。
半路上,大队暂歇,选择了在当时还是小邑的邯郸落脚。掘突看着那里唯一的街道,不由想起了邯郸学步的典故,忍不住到处观察行人走路的姿态,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看来时尚这种东西,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夜,月黑风高,郑伯却和晋侯悄悄来到郊外等待。随着风中的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上下来一团黑影,身形胖得跟个球儿似的。待到跟前摘下斗篷,那双熟悉的眯缝眼映现在火光之中。
原来掘突走后不久,姬弗湟莫名其妙地开始“身体不适”,已经辍朝大半个月,大臣们早就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