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诡异的是,再也没人发现聂让的踪迹。怕被主子责骂的弦轲甚至翻遍了战场上每一句尸体,依然一无所获,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掘突为此坐卧不宁。一方面因为无法向聂让解释误会而心焦,一方面又担心这小子再次冒出来突然索命。思虑过度的他,不知是因为劳心劳力还是因为伤口感染,竟高烧卧床了。王室的太卜、太医忙前忙后,只能暂时压制温度,要不了多久就会反弹。如此反反复复,不觉已迁延了一个月。
一时间,洛邑流言四起,都说卫侯的诅咒应验,妖女反噬郑伯了。
已经快临盆的季姜听到消息心急如焚,不顾众人劝阻,硬是赶到了洛邑。毕竟这是春秋时代,没有抗生素也没有退烧药,发个烧就要人命的情况比比皆是。
掘突看到自己的老婆如此情意,心中暖洋洋的,但还是忍不住责怪道:“你都快生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两条人命啊!你太鲁莽了!”
季姜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流泪。姐姐命运的阴影笼罩着她的心头,让她极度害怕失去郑伯这个生活与心灵的支柱。如此沉重的心理负担,一个普通人都未必能承受,更何况一个孕妇?当掘突再次高烧昏迷的时候,季姜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里流出了可怕的血液。
幽姜听到消息,赶紧派出了王室最强的医官团队。她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妹妹,这可是除了儿子外,世上唯一对她有真感情的亲人了。
尽管有如此强大的后盾,季姜还是被推到了鬼门关的位置。先是难产,三天三夜生不下来。后来孩子终于出世,产妇又大出血。太医不会输血,更不会手术,只好用很多名贵的药材吊命。太卜更是帮不上忙,只会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道具驱邪。
就在季姜奄奄一息之时,仿佛受到了心灵感应的掘突惊出一身冷汗,一下子醒了过来,口中喃喃地念叨季姜的名字。侍从见状,赶紧将实情相告。大吃一惊地他顾不上身体虚弱,硬撑着来到产房。
“季姜!季姜!”掘突握着心上人的手,带着哭腔呼喊不止。季姜听到召唤,居然又从鬼门关晃晃悠悠地回转过来,竟微笑着向夫君点了点头。
一旁的幽姜喜极而泣,将孩子抱到小夫妻跟前:“醒过来就好,一起看看孩子。郑伯给他赐个名字吧,等你们回到郑国,就该三个月告祖庙了。”
“季姜你看呢?”掘突像个现代小夫妻一样,找老婆商量。
季姜闭上眼摇摇头:“要不就叫‘寤生’吧,这孩子一出生就害得父母遭此大罪,不吉利。”
掘突一听,瞪大了眼睛,这简直就是宿命阿!正史中他的儿子郑庄公,名字就叫寤生。这小子因为害得母亲难产,导致母亲偏爱小儿子,最终甚至引起了内乱。
掘突搞不懂的是,他明明已经把这个游戏里的历史关系搅得天翻地覆,为什么近在咫尺的身边人依然不变呢?老婆还是姓姜,儿子还是叫寤生,不会搞到最后仍然什么也改变不了吧?
想到这儿,掘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于是打定主意要换个名字:“夫人所言不妥。这孩子一出生,寡人醒了,你也醒了,应该是吉兆。所以还是叫‘利生’吧。”
“是呀,是呀。”幽姜附和道,“当然是‘利生’好听。”
季姜扭过头去,不再说话。掘突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试图给点安慰。
也许真的是改名起了作用。随着姬利生一天天长大,周召夫妇的圣体也日日见好,再也没有反复。一年后,又到了天下诸侯朝贡的日子。掘突早早来到洛邑,拉着姬宜臼开展改革大计。
“大王,如今战乱已定,到了整顿朝纲的时候了。”
“寡人明白,周召是准备推行大改革了,就是,就是那个‘周礼宗教化’话,是吧?”现在的姬宜臼虽说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至少大方向上他已经完全和郑伯一条战线了。
“是的。下月四海诸侯咸至,您与寡人当领众人盟誓,重申对大小礼法的尊重。同时,任命若干王室礼官为‘大礼士’,派驻各主要诸侯加强监督。遇有违礼法者,甚至可以代表天子当场处置。‘大礼士’再任命若干‘礼士’,深入民间宣扬教化。凡行‘冠礼’之男、行‘笄礼’之女,皆为天子之臣民。不行者,皆夷狄视之。夷狄如愿归化,既往不咎,如冥顽不灵,人人得而诛之。所得之地,所属之民,由天子赐予开疆拓土之人。”
掘突一口气将计划全盘托出,完全模仿西方的教会制度。尤其是最后一段,更是想学习那些充满冒险精神的欧洲传教士,为华夏民族注入一股持久外向的开拓精神。
“让王室的人去监督诸侯,这可靠吗?”姬宜臼没有硬实力做后盾,心中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