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荣禧堂后廊往西,再从原先的李纨房窗下穿西花墙,出西角门,有一条南北宽夹道。南北宽夹道处于荣国府北边,大观园正园门南边。夹道南方倒坐三间抱厦,以前是三春的居住地方,北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这就是王熙凤在荣国府的住宅。
贾宝玉走进穿堂,两边俱是抄手游廊,再走了一阵,平儿和丰儿正在东屋门槛上绣花呢,见他来,平儿笑着努了努嘴,贾宝玉会意,因走向堂屋,到了里间,掀开了猩红毡帘。
只见王熙凤换了家常装,带着紫貂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银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的好一个贵妇人的模样。还不等贾宝玉开口,她不耐烦道:“不得了,好你个老妈子,不是叫你一边哄着孩子吗?”
“我看你是办丧事过瘾了?还是忙疯了?”贾宝玉摇了摇头,早进来了。
“是你,过来坐吧。”王熙凤抬头见他,笑了一下,等他在旁边炕上坐下,便移了中间的炕桌,放下小铜火箸儿,把自己的手炉给他烤。
“我不冷。”贾宝玉道:“都忙开了吗?那我明儿走时也可以安心了。”
这里的“明儿”不一定就是明天,此乃口语,王熙凤抬头道:“真不知道你那心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么大份家业也要拱手送人,自然忙开了,就让他们闹去吧,反正家产你是不要的。我哪有你忙,成日间不见个人影。我听舅爷夫人说,要是没有你,舅爷的官位也不保了,感情你厉害着呢!”
贾宝玉笑笑不回答,她说的舅爷是王子腾,王家乃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显赫的时候接过皇帝御驾,管着闽、浙、滇、粤的洋船货物,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因为甄家接了四次皇帝,银子花得海水一样,最后还不是被抄家了。
“孩子呢?别放在家里,我可不放心,万一被拐子拐跑了,像香菱一样,你可够受的。”贾宝玉四处打量,他本是怕王熙凤操劳过度才过来看看的,如今见她这个样子大抵放心了。
“儿子有人看着呢,巧儿我让刘姥姥带去了,他女婿家和我们家联了宗,本是亲戚,走动走动也无妨。”王熙凤道。
“这可是怪事了,那刘姥姥来时,你正眼也不瞧一瞧,什么时候看得起她了?”贾宝玉大为惊讶。
王熙凤慵懒地往炕头靠了一靠,丹凤眼瞟了他一眼道:“你想听真话还是怎么说?孰好孰坏我还分不清么?那我这几年也白活了。府里上上下下,到时候要说心好,难有比得上那个村妇的,况且女儿同意,就由得她去。老太太走了,也再没疼爱我的人,我父母哥哥又相继去世了,而且我那哥哥王仁是靠不住的。”
“怎么没疼爱你的人,你把我置于何地了?”贾宝玉黑着脸不满意,他自然猜测到了,王熙凤的哥哥名叫王仁,那是真的“忘仁”,如果贾府倒了,王仁会把外甥女贾巧给卖了,也只有刘姥姥这种脸皮厚、市侩但是心地善良的村妇会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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