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犽番外六

语言，永远是最直白也最好理解的工具，有时候一句话并不仅仅是「一句话」，还可以当抒发感情的载体。

奇犽很了解这件事，他一向能说善道，但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来唤回那个渐行渐远的孩子，就像他不知道要怎么收回先前在房内出口的话一样。

说自己说的都是假话那个人会信吗？

……就算换成自己他很难相信。

因为那个时候，奇犽是以自己所理解的事实歪曲后去阐述的，他说的都是实话，但他说的也都是谎言，因为他那时候说的话都少了后半句。

没错，伊耳迷是个只要他想就连家人也可以不犹豫杀掉的杀手，但爸爸跟爷爷也是，因为揍敌客家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被教育大的──为了完成任务，生命不过是较重的一颗筹码。

没错，伊耳迷的眼睛像是没有灵魂也没有情感，什麽事物似乎都无法让他变色动容，但那只是对外人……站在天空竞技场的奇犽偶尔还会想起以前自己还被哥哥带在身边参加比赛的时候，每次受了伤，那个人总会默默的替奇犽包紮、会皱着眉头直白的指责奇犽太大意，会说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他对家人一直是很好的。

没错，很好很好，大哥他几乎没失控过也没发过火，伊耳迷唯一的一次发怒就是掐伤了他的脖子，然後立刻被发怒的爸爸赶离家门了两年……

想起「掐」这个词，奇犽不禁微微露出苦笑的摸上自己的颈子，米路伊手指冷冷的温度似乎还残留於那里的肌肤，为什麽明明是冰冰的触感却如烙铁般的令人难以忘记？

莫非是因为，被掐的是相同的部位，掐他的，是相似的人？

两个人都有掐人脖子的习惯呢……米路伊和伊耳迷……该说不愧是父子吗？这样不良的癖好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而让人误会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奇犽的思绪漂移向和米路伊面对面对决时的情景，那时候那孩子问了他信不信自己想杀他，还用无比认真的表情和眼神问他如果自己掐下去脖子奇犽会不会死。

那时他是怎麽回答的来着？

对了──好像是很斩钉截铁的说米路伊不会。

为什麽不会？

其实奇犽也不知道为什麽，他只是本能的相信米路伊不会动手，因为他是奇犽。

结果米路伊还真的没动手，那孩子说自己永远不会对奇犽动手，因为他是奇犽也只因为他是奇犽……米路伊说的话很玄，奇犽有些听不明白，他不懂为什麽米路伊可以轻易的制住他的要害，更不懂米路伊为什麽要说自己可能不懂爱但最重视的人是他，实际上当米路伊说话时奇犽只想到一件事──

如果对他说这些话的人是老哥就好了。

如果他可以像面对着米路伊时一样平心静气的对老哥说这些话就好了。

奇犽不明白为什麽每次见到伊耳迷时自己都会无比僵硬，那种无比恐惧又矛盾得想无力动弹的感受几乎令他发疯，他不是没机会和那个人独处，但每次不是伤害了那个人便是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默默远去……

对此奇犽充满了挫折，但又无能为力。

因为他甚至不明白恐惧的根源来自什麽。

×××

米路伊已经走了一阵子了。

西索和小杰也早打了一架，收获良多。

奇犽却总趴在看台上看星星，无精打采的样子十分令人担心。

对於奇犽的情绪低落大家很是忧虑，他们建议奇犽再打上一架，但应战了的奇犽先是连连败退，然後在危机之时猛然爆发出了一股不寻常的念力、将对手瞬杀於当场。

──寻找对手的空隙，所谓杀手的战斗方式。

说到底他还是用了本能，自幼就开始磨练起的杀手技巧早已渗透进他的骨髓，奇犽认为自己打了场烂戏，从以前到现在，他根本都没有成长，他都没成长过，从以前到现在……

他和小杰他们根本拥有完全不同的力量，因为他们从本质就截然不同。

他属於黑暗，他们属於阳光。

所以他是不是不适合跟他们在一起？

他是不是该像米路伊一样、回到属於自己的世界？

说穿了他自己其实也是个杀手，彻头彻尾的……

奇犽在心中迷茫着，也质疑起自己是不是不配学习那些心源流的功夫，云古总是对小杰充满关爱，但对象换成是他的时候似乎就只有严厉……

他和云古在战斗後有了谈话，结果云古却告诉奇犽，只要他心里有那份希望、希望找到自己希望的生存方式还有找到自己该有的路，云古就欢迎奇犽继续向自己学习。

云古还要奇犽不要勉强自己或是追逐哥哥们的脚步，他说这样反而会让自己的潜力封闭起来，他要奇犽反观自己心灵的多思考，但思考什麽呢？

……找到自己该有的路吗？

但这该怎麽找？他甚至只是任性的说自己不要当杀手而没想过未来要当什麽，他又该以什麽样的方式生存呢？

奇犽的心中永远有着父兄的背影，那是不可逾越的两座高山，他想追逐，却又想换个方向去走，但走这条路是对的吗？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如果这时候有人可以让他商量就好了。

如果这时候有和他来自同地方的人可以让他商量就好了。

小杰是无法理解这样的矛盾的，因为他属於光，所以他不像奇犽一样需要挣扎在黑与白的灰间。

奇犽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所欠缺的到底是什麽，是勇气吗？

不。

或许是在重要时刻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