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撇撇嘴,不当回事:“他难什么?他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深得大院长辈们的喜爱不说,还有一堆年轻姑娘上赶着追他,能有什么烦心事儿。”
夏崇惟将报纸折叠成两折搁在桌上,弯腰取出茶几下的象棋,一边用眼神示意夏竹陪他下一局,一边隐晦提醒:“临近换届,你许叔最近忙得火急火燎,结果许林在上海出了点事儿。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要处理不好是个隐患。”
“东城顾家的姑娘恰好跟许默年龄相仿,又都是留美学生,有相同的文化背景,长相也出挑,刚巧家里又跟你许叔生意上有往来。不出意外的话,许默得跟那姑娘联姻。”
“有文琴在,他没得选择。”
夏竹拿棋子的动作一顿,她蹲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盯着棋盘上的“卒”,仿佛窥见了一些见不得光的腥风血雨。
只是她不知道,许默在这棋局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夏崇惟知晓女儿前两年因为许默做过一些错事儿,怕她再重蹈覆辙,这次毫不避讳地跟她讲明利弊,希望她不要再伤害自己。
夏竹知道夏崇惟在担忧什么,瞄了眼暗流涌动的棋局,率先动了步“马”,而后插科打诨:“您别担心我。”
“有些蠢事儿做一次就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糊涂事儿啊,您就当我是脑子不好使。如今脑子清醒了,不会再那样了。”
夏崇惟将“炮”移走,听着夏竹斩钉截铁的保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没有就好。爸爸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活着,其他的都不求。”
“你妈去得早,我答应她要好好照顾你。可不能食言,不然百年后我没脸见她。”
“我底下新来了个不错的苗子,性子、长相、家世都挺出挑,还是个办案的能手,前两天多亏了他,否则我今晚还不能这么早回来。有时间我请人回家吃个饭?你也一起?你们小年轻有共同话题一点。”
夏竹讨巧地笑了下,装没听懂夏崇惟的暗示:“您说的这都什么话呀,我这不都好好的吗。”
“吃饭的事儿您定就行了,只要有时间,我指定陪。”
这一盘棋下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夏竹是个臭棋手,经常悔棋不说,还总缠着夏崇惟让她。
让到最后,夏崇惟主动认输。
回到家,所有恩怨、委屈全都烟消云散,留下一身轻,仿佛回到孩童时。
—
许久没回大院,夏竹竟然认床,晚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索性趁着夏崇惟还在书房加班,夏竹披了件薄外套偷偷溜出门。
走出大门,夏竹抬头看看深沉灰暗的天空,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漫无目的地在大院乱窜。
走着走着走到了人工湖,夏竹随便找了块地儿坐下。
刚坐下,一道骇人的黑影忽然从背后冒出来,冷不丁问:“你怎么在这儿?”
夏竹吓一跳,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是许默。
她拍拍胸口,看着隐匿在暗处的身影,皱眉吐槽:“你要吓死我吗?”
许默顿了片刻,打开手电筒,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夏竹,再次问:“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干嘛?”
夏竹想起夏崇惟之前的提醒,抬头扫了两眼立在亭子里看不清情绪的许默,撇嘴:“睡不着,出来走走。你在这儿干嘛?”
许默眸色复杂地望着夏竹,毫不避讳承认:“我也睡不着。”
夏竹扯了根草含在嘴里,装不经意试探:“许林又惹事了?”
许默关掉手电筒,将自己完全隐匿在黑暗中。
湖边安了几颗地灯,只是有两颗坏了,视线暗下来,看不清彼此。
夏竹咬着草根,回头“盯”着许默,按捺不住情绪:“问你话呢。不吭声是怎么个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默清淡的嗓音裹挟着夜半的冷意溢出来:“不清楚。”
“别问,跟你没关系。”
私心来说,他不希望夏竹搅进这趟浑水。
夏竹以为他嫌她多管闲事,蹭地一下站起来,转头就走。
横冲直撞的背影令人说不出的惊羡,有些人可以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喜好,毫无避讳地展示自己的真实情绪,但是许默不行。
人总是向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可真有机会可以与之近距离接触时,他又止不住地害怕。
毕竟,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谁又能百分百确保自己能安然抽身。
他做不到,也不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