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不错,顾六的出身,对他是个极大的牵绊,以后也难免为人所诟病,”
“父亲若能玉成此事,以顾六的精明,应当不会拒绝。”
王纨也没注意自家父亲的目光,只是稍一考虑便道。
王烈看着神色并无异常的王纨,心中石头终于缓缓放下。
出身,门第,注定是大庸人命中绕不开的。
缔结姻亲,更是必须门当户对。
若是自家女儿有他所担忧的那种想法,就必然会在意,以她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为那小子抬高身份。
所以王烈才有此试探。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此时,王烈又有些可惜。
这顾六若是身份再高些就好了,哪怕是个庶民,他都有手段将其抬进良籍。
可惜他是贱籍。
贱、奴这二等下民,想要抬籍虽然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
但最多只可能抬为庶籍。
几乎是不可能抬升良籍的。
至今为止,王烈只听说过三种例外。
一是依靠自身,或于笔下、或于马上,取得功名,这是最正统的途径。
二是入道佛两教,修行有成,授箓传碟。
两教修士,地位超然,不入品第,却能与高品名门平起平坐。
普通人轻易难以得见。
最后一种,便只能是那位高坐皇庭金阙之上的天子,金口御言了。
这其中哪一条,对一个出身贱户的人都几乎不可能。
顾六嘛……
以他的天资,若是有人扶持,倒也不是不能搏一搏功名……
王烈突然惊醒。
我为他筹谋什么?呸!
在王纨愈发疑惑的目光中,王烈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异常。
说道:“纨儿思虑周全,你大哥与你相比,却未免有些短浅了,”
“既然如此,那为父便听你的,找个机会,与这顾六开诚布公,”
“他若愿意,为父便寻个机会,助他抬籍。”
王纨道:“父亲倒也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否则反令此事变成利益之交,”
“顾六此人,我观,并非唯利是图之人。”
“父亲且宽心,我与顾六也算有几分情分,寻個机会,与他提一提便是。”
“嗯……嗯?!”
王烈刚想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
“你何时与这小子有情分?什么情分!?”
饶是王纨磊落心宽,也不由黑了脸:“父亲,您到底在想什么?”
恶屠夫敞着大肚子,时不时翻动着车上的猎货。
走到顾安身前,咧嘴一笑。
满是横肉虬髯的脸上,露出森白的牙齿。
本就丑恶得令人生畏的尊容,更吓人了。
另一边在安排众人干活的雄海伯和白六六等人,都在侧目不已。
生怕这恶屠夫动手。
顾安当日当街杀了朱眼彪,消息传回白屋庄,可让人担惊受怕了好一阵。
既担忧顾老六安危,也害怕肉肆报复。
白六六进城打探,却是惊歪了嘴。
赶回去报信,庄里人才知道,书院竟真为他们出头了。
而且还劳动了县尊这等大人物,生生压服了肉肆!
消息很快传出。
周围的猎庄、农庄、渔村,就没有不知道的。
好不容易扬眉吐气,白屋庄村民岂能不到处吹嘘?
有质疑不信的,自己村里却有进城的,城里坊间不少人都在谈论那日陶家醉之事,随意打听便知。
这下白屋庄村民可真是扬眉吐气,抖起来了。
也正因此,白雄海、白六六等见过些世面的,高兴的同时,却也仍有隐忧。
肉肆虽迫于压力屈服,但白屋庄仍是弱势,谁知他们哪一天就忍不住动手了?
恶屠夫就是肉肆的人,他们岂能不怕?
顾安却只是一笑:“大官人说笑了。”
恶屠夫撇嘴:“咱在铺子里都能听到伱顾六的威名。”
“斗杀朱眼彪啊,咱要杀这只狗儿,也得费些手脚,”
“你小子不声不响的,当街射杀二十余人,还将这只狗儿剐了,还不是做的好大事?”
说完蒲扇般的大手一摆:“行了,好汉做事,敢做敢当,你谦虚个什么劲?”
“我这趟来,不是来收肉的。”
恶屠夫说着,脸上出现几分迟疑。
顾安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这种神情。
这恶郊虽是肉肆的人,看着也不像好人。
但在顾安眼里,有那么点市井豪侠的味道。
绝不该出现这种扭捏神色。
想到这里,不由念头一动,将镜子照向恶屠夫。
嗯?
【恶郊对于你有斗杀朱眼彪的实力,感到十分欣慰,见你成才,他也放下了心头的一丝挂碍,决定离开朔邑。】
【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