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周王有些沉默。
但是,这个时候的沉默,其实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到了最后,鲁王也没能得到答案,周王抬头看着鲁王,道。
“不瞒王兄,我的确有所猜测,但是,仅是猜测做不得准,何况,如今陛下态度已明,愿或不愿,我等皆需配合。”
“若能因势利导,或许也未尝不是改变藩王如今处境的机会,只是……”
“只是什么?”
鲁王拧眉问道。
但是,周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
“以后王兄便会知晓,但是现在,我若说出来,惹出变故,必受陛下责罚,故而还请王兄见谅。”
“不过,王兄若相信我,回去之后,便尽力配合朝廷,若有可能,临近的几个藩王,也去信劝上一劝,陛下毕竟是我等亲族,何况,皇庄之举,亦是于国有利之举。”
“陛下说得对,社稷江山,是朱家的,自然得咱们朱家人来护着……”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让鲁王也一阵不悦。
但是没有办法,周王说完了这些之后,便拱了拱手,转身上了马车,告辞而去,留下鲁王一个人在宫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乾清宫中,朱祁钰一边更衣,一边思索了自己临时对于皇庄的改动。
伊王这次进宫,的确是意料之外,若是没有伊王这一趟,其实他正是打算要让胡濙先打发这些藩王离京,然后再推行藩王改革的。
但是朱仪那边没有说动伊王,原本的打算也就出了一些小差错,加上朱祁钰对藩王有了新的认知,也就改了原本的主意。
就像周王鲁王等人感觉的那样,这皇庄制度,看似对藩王有好处,可里头其实藏了一个坑。
这坑不大不小,得熬过去了,才能享受好处。
皇庄制度,说白了,其实就是把零散的农田集中起来,然后提供上好的耕牛,种粮,农具,辅以岁减田租的手段,让佃户好好干活,以提高产量。
这种经营方式下,朝廷出地,藩王出钱,佃户出力气,三方合力,待得收成之后,朝廷收赋税,藩王从里头抽成,佃户们也能落下一部分粮食积攒起来,大家皆大欢喜,互惠互利。
可是,这只是理想状态下的状况,在实际的操作过程当中,一定是会出现问题的。
正因于此,朱祁钰让内宦来负责皇庄,形成藩王,内宦,地方官相互制衡的体系,以确保没有人会徇私舞弊。
可是,这中间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却被朱祁钰有意藏了起来,或者说,藩王们都被他带偏了方向。
那就是,朱祁钰所说的一切,都是能有好收成作为前提的。
有皇庄前两年的账册,再加上确实具体可行的章程和办法,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个前提是天然成立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收成好不好,除了和佃户有没有好好干活,以及所用的种粮,农具,耕牛有没有备齐相关以外,最重要的,是老天爷肯不肯给面子。
皇庄的唯一缺点,就是前期需要投进去不少钱,用以购置耕牛,农具和种粮,然后通过田租,慢慢收回本钱,再然后赚钱。
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出现天灾导致歉收的话,那么,至少当年的租子,肯定是收不上来的了。
朝廷当然会有损失,但是一旦出现天灾,蠲免当地的赋税,本就是应有之义,佃户们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出把子力气,歉收了最多是白干了,至少朝廷赈灾,会有口饭吃,耕的是官田,明年接着干就是了。
最惨的就是这些藩王,投了那么多银子下去,可是,一旦歉收,不说都赔进去了,至少也是会把回本的周期往后拖上好几年。
当然,天灾时常发生,并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一年两年的天灾,最多也就是少收些租子,无甚大碍,甚至于,一些原本有地的百姓,会因此失地,出现一些流民。
这对于皇庄来说,反而是好事。
但是问题就在于,朱祁钰很清楚,这次即将到来的天灾,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一个地方两个地方,而是至少长达五年以上的各种灾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