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喜宁的疾言厉色,郭登却是神色平静,冷声道。
“朝廷早有令谕,自瓦剌而来一切与圣驾有关之物,皆为伪诏,也先若真有送还上皇之意,便请遣十五骑队伍护送而来,到时,本将自当开城,迎回上皇。”
喜宁面色阴沉,翻身上马,便道。
“郭登,你敢违抗圣命,阿附伪帝,胆大包天,阻挠皇上回京正位,太师必将兴兵讨伐,到时身败名裂,其苦自知。”
说罢,不再言语,带着人马径直回到大军当中。
随之而退去的,还有洪流一般的骑兵队伍。
“禀总兵大人,我军探子回报,虏贼来兵共万余人,如今已在五里外扎营。”
郭登依旧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斜下的夕阳和升起的烟火,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前来禀报的士卒退下。
虽然文臣武将在朝堂当中势如水火,但是如今大战当前,这些文臣还是拎得清楚的。
尤其是刚才的一番对答,郭登坚决的态度,让负责贯彻朝廷命令的朱鉴暗中点头不已,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郭总兵,也先既已对大明宣战,当不会只有万余人,想必这些军队,并非也先主力,难不成?”
郭登拧着眉头,朝着东方望去,透过茫茫的草原,他仿佛看到了升腾而起的战火,咬着牙道。
“白羊口!”
不等郭登继续说,另一旁的范广开口道。
“朱大人,大同城坚墙高,想要攻破实为难也,前番也先率主力七万,攻城三日未下,这次他自然不会再寻这个苦头,且如今他占据阳和,就地利而言,必然会选择进攻白羊口。”
朱鉴捻着胡子,皱眉道。
“所以他这一万人马,是用来牵制大同的官军,让我们不敢前去支援白羊口的?”
郭登点了点头,道。
“不错,若本将所料不错,此刻白羊口已经开战了,没记错的话,现在守备白羊口的,是都督佥事谢泽和参议杨信民吧?”
朱鉴见郭登的神色不对,以为他在担心白羊口的战况,于是开口道。
“不错,杨大人性烈如火,郭总兵放心,纵然战死殉国,杨大人也不会后退一步,定会死守。”
郭登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轻声喃喃道。
“死守,是,谢泽也会死守的……”
范广在一旁暗骂一声,这朱御史简直是个愣头青,话都不会说。
这个谢泽,早年曾是郭登部下心腹将领,后来升迁为都督佥事,独自领兵,镇守一方。
白羊口虽是险要关隘,但是无论是兵力还是城池坚固程度,都难比大同。
只怕此刻,面对也先的主力猛攻,早已经是危在旦夕。
总兵大人哪里是在担心战况,分明是因为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腹部下战死,但是自己却不能出兵救援,而感到深深的无力。
结果这个朱御史还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个愣头青!
范广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道。
“总兵大人,也先派遣万余大军驻扎在外,是笃定大同城内防卫空虚,然末将此次率军两万,已分四路从雁门关而入,首批六千人已至,请总兵大人下令,命末将率军夜袭城外虏贼大营,挫其锋锐!”
那一日,从京城出发之后,范广秘密赶往了居庸关,从孙安的手中,接过了从各处关隘征召的那三万大军的指挥权。
然后将这三万人化整为零,拨出五千人支援紫荆关,留下五千人驻守居庸关。
然后将剩下的两万人,化整为零,兵分四路,分别从雁门关等处赶往大同。
除了他亲率的六千人是直接赶到大同以外,剩余的一万四千人,则是潜于其他隘口,待开战之后,才会开拔秘密前来。
这既是为了扰乱也先的视线,也是避免太过大批人马的调动,引起也先的警惕。
所以时至今日,也先只怕还以为大同城内,只有不到一万的残兵,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胆的出兵攻取白羊口。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谨慎的在大同城外,放置了近万的人马,防止大同出兵增援其他隘口。
毕竟自从土木之役以后,朝廷明面上对大同的增兵,加上原有残留的兵马,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一万。
面对着范广的请战,郭登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道。
“陛下命你率两万人马,秘密来援,实则是有大用,此刻,还不到你们出军的时候。”
说罢,郭登的脸上闪过一丝寒意,望着远处升起的烽烟,轻声开口道。
“且再等一等,过些日子,本将定要那也先,后悔此生敢犯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