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的声音重新变得平稳,道。
“因仓促后撤,大军数千辎重车辆未及跟上。”
“八月十四,车驾至怀来城外二十里处土木堡,王振下令就地扎营,待辎重车辆跟上。”
“时兵部尚书邝埜力谏,为保圣驾安危,当尽快驰入居庸关,遭王振怒斥,命左右逐出,随行大臣无再敢谏者。”
“土木堡地高无水,我官军将士掘井数丈,皆不得水,时贼虏大军追至,据河为营,我大军人马饥渴,士气低落。”
“是夜,贼虏自麻峪口增兵,欲形成合围之势。”
“麻峪口守将,都指挥使郭懋率守口官军力战,斩敌千余人,然贼虏增兵不断,郭懋战死,守隘官军覆灭。”
“至此,贼虏合围之势已成,我大军辎重粮草遭敌截断,驻跸之地四周无险可守,兼之水源断绝,人心惶惶。”
在场的不少大臣,已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辎重被劫,水源断绝,遭敌合围,无险可守……
他们几乎可以想象,接下来是什么场景了。
更有甚者。
已经在心中对王振破口大骂。
以多打少,都能把自己作死,可真是个人才!
随行的那帮大臣也是软蛋。
一个王振就把你们都吓到了。
若圣驾有个闪失,你们全都是大明的罪人!
不错。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在场的群臣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如此恶劣的局势,焉有不败之理?
联系前面于谦说,中军被贼虏所破。
看来大军此次大败,是板上钉钉了。
那么,位居中军的圣驾,到底如何了?
在场群臣罕见地都安静了下来。
整个集义殿中,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于谦一个人的身上。
于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八月十五,我官军将士遭困二日,军困马疲,欲向怀来城撤退,然虏贼大军固守于五里外,遣游骑绕营,不断窥伺,我大军数度突出,均遭击退。”
“是夜,虏贼后撤,王振即命大军开拔,出行二里,遭虏贼四面冲突而来,我军大溃。”
“此役,我官军将士死伤数,已确认者逾十七万,后勤民夫徭役死伤数,已确认者逾十二万,各关口城池已收拢残军三万,民夫徭役五万,四散各处,生死不明者共十一万。”
“随行勋戚大臣,三品以上者,存活不足五人,已遣人送回京师,三品以下者不计,后附死难者名单。”
尽管经过前面的种种铺垫,在场众臣都已经一再调高了对这场大战伤亡的估计。
但是当真正听到的时候,心中还是感到无比的沉重。
大军出征五十万人,可战官军二十余万。
光是军报当中,已经确认死难的,就已经超过了十七万官军。
如此伤亡,可称得上是全军覆没了!
那可是几十万大军啊!
就是几十万头猪,围起来让虏贼杀。
他也得杀上个几天几夜吧。
一干大臣都在心里头,狠狠的将王振骂的狗血喷头。
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再骂王振都解决不了问题。
于谦说了这么久,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关键没有说出来。
在场众臣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于谦,似乎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就要扑上去将他活剥了一样。
于谦看了一眼稳坐的诸位老大人,定了定心神,沉声道。
“圣驾安好,然遭虏贼所持北行,除一名为喜宁的内臣外,随行中官,包括王振在内,俱死于难。”
王振死不死的,这个时候没人在意。
但是听说圣驾被贼人虏去……
在场安静了一瞬。
突然响起两声闷响。
朱祁钰循着声音望过去。
却见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大人。
已当场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