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历仕四朝,身居高位,他不想说的事情,舒良是无论如何也套不出来的。
因此,舒良便也不再纠缠,道。
“大宗伯特意在路上拦下咱家,不知是有何事?”
像胡濙这种老狐狸,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无缘无故的,他又是给舒良解围,又是将他从路上拦下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找他。
胡濙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
“此处无人,老夫也不瞒公公,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毕竟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功业富贵都是过眼云烟,所忧心者,无非是自家儿女罢了。”
“想来公公也知道,之前,张太皇太后做主,将老夫最小的女儿许配给了成国公府的朱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土木一役,成国公战死,我那女婿也受了牵连,门庭冷落。”
“老夫这看着,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公公一向在皇上面前得宠,老夫今日方才舍下颜面,想请公公帮忙。”
原来是这件事情……
舒良心中闪过一丝明了,都说这位大宗伯老来得女,宝贝的紧,看起来倒真是不错。
不然的话,凭他老人家明哲保身的性子,又岂会愿意趟这趟浑水。
心中如此想着,面上舒良却是露出一丝诧异,道。
“大宗伯这是何意?咱家没记错的话,成国公府的小公爷,前些日子刚和丰国公他老人家联合为朝廷捐银,博得了满朝赞誉,皇爷也亲封了小公爷护驾将军之职,何来的门庭冷落?”
听到舒良对朱仪的称呼,胡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
“舒公公何必明知故问?”
“成国公府之前是何等的风光,如今我那女婿虽说也有了护驾将军这么个差事,可毕竟没了爵位,在之前交好的勋戚之家面前,不免要抬不起头。”
“我那女婿还好,毕竟日日在衙门里头,但是却苦了我那女儿,身为大妇,迎来送往的,免不了要遭人白眼,说到底,在勋戚圈子里,还是得有爵位支撑,才有底气啊!”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舒良要再装糊涂,就说不过去了。
面上露出一丝难色,舒良道。
“大宗伯容禀,非是咱家不肯帮忙,只是这桩事情非同小可,成国公府的爵位,为何一直迟迟没有论断,想来大宗伯比咱家要清楚内情。”
“咱家如今虽掌着东厂,可这桩事情,必是要上朝议的,咱家着实是不好插手啊。”
胡濙既然找舒良来,自然是早有打算,见状便道。
“公公误会了,老夫并非是想要让公公替成国公府出面说话。”
“朝议之事,终归老夫在朝这么多年,还是有几分人脉,只不过这件事情,除了要过朝议,天子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话都说到了这,胡老大人索性也就挑明了,道。
“不瞒公公,前番丰国公来寻我那女婿,说要在陛下面前转圜,老夫想着,终归算是有一线希望,便由着他们折腾了一番,可这事情,到了最后,却始终没了下文。”
“公公深受陛下信重,不知对于成国公府的处置,公公可曾听陛下说起?”
舒良明白了,这位胡老大人,并不是指着他能帮什么忙,而是想要透过他,看看天子在这件事情上的真实态度。
事实上,在胡濙原本的打算当中,他并不打算让成国公府在这个时候冒头。
但是无奈,那丰国公李贤在中间横插了一杠子。
从那日在成国公府不欢而散之后,胡濙就知道,成国公府被天子盯上,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胡濙并不清楚,天子会以何种形势将成国公府推向台前,但是可以预料的是,就和丰国公府一样,必然不会是什么愉快的方式。
而且,拖得越久,可能后果越难以把控。
在已经不可能明哲保身的情况下,静待时机很有可能会变成坐以待毙。
因此,与其这么提心吊胆的干等着,胡濙最终还是决定,主动打探一下天子的打算。
很显然,作为天子心腹的内宦,舒良就是一个绝好的人选。
即便不能从他口中探听出什么实质性的消息,也总归是能够向天子再一次表示成国公府的立场。
既然付出代价已经不可避免,那么事情越早解决,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小,这是老大人数十年来的经验之谈。
听了胡濙的问话,舒良许久未曾开口,就在他以为今天的探听过于冒失的时候,舒良却是开口道。
“这件事情,咱家的确听陛下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