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清白,襄王亲自入京,向朱祁镇上奏,说杭氏僭越典制,乃是伪后,建议废去杭氏的谥号,并且推倒她以皇后规格建造的陵墓。
于是,杭氏一个已经下葬一年多的人,被生生的从陵墓当中拉出梓宫,曝尸荒野,尸骨无存。
不仅如此,后来朱见深继位,襄王担心自己被清算,甚至曾经一度向朱见深建议,要将废为郕王妃的汪氏和慧姐赶出郕王府。
若非朱见深心中存了最后一点宽仁之心,汪氏和慧姐这一对孤儿寡母,便连最后的栖身之地也保不住。
如此行径,其手段之狠辣可见一斑。
却不曾想,如今朱祁钰还没空找上他,看这个样子,他倒是要自己送上门来了。
另一头,襄王在他几个兄弟的催促下,也终于是硬着头皮道。
“陛下亲亲之谊,我等深感皇恩,不过今日入宫之前,臣似是听闻,清晨大朝会上,陛下颁了诏书,要在京师设立宗学,命宗室子弟一概入学?”
朱祁钰一眼便看破了他的目的。
襄王,郑王,荆王这几个,都是刚刚赐封的初代亲王,他们大多都刚有孙子,儿子也已成年被赐封为郡王。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压根不存在什么子孙太多,会被克扣俸禄的压力。
相反的,宗学一开,过上没几年,他们的孙子就要远离封地,到宗学就读。
而且,按照刚刚公布的宗学规制,这些亲王,郡王子弟,要是考核不合格,连袭封的资格也会被延后。
他们感到不满是肯定的。
不仅如此,朱祁钰抬眼扫了一圈,发现襄王开口之后,底下不少亲王都纷纷搁下了筷子,朝着这边望来。
襄王他们几个,孙子大多才两三岁,还得等上几年。可是在场的不少亲王的儿子,正好快要满十岁了。
按照新公布的规制,亲王位下满十岁的子嗣,皆要入宗学,这对他们来说,可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这么看来,襄王只是被他们推出来的而已,真正对这件事情有意见的,可不止那么一个两个。
心中大概有了数,朱祁钰也不点透,只点了点头,道。
“不错,朕听说民间的乡绅,功成名就之后都会开办族学,资助族中子弟读书,于是朕和礼部的胡尚书商议之后,便打算开办宗学,供宗室子弟入读,研习经义,读书明理,详细的规程,过了年节,就会送到十王府,王叔到时可以详看。”
这个理由,听得襄王是哭笑不得。
转头一看其他几个亲王,也是同样的表情。
是,民间的乡绅开办族学是好事,可人家是为了考科举啊!
所谓寒窗苦读数十年,一朝闻名天下知。
民间科考,一读书就是十几年,花费的钱粮甚多,所以族学才会被视为是为宗族做贡献。
可是宗室们……
略一沉吟,襄王道。
“陛下爱重宗室之心,我等自当体念,但是各宗室亲王,封地距离京师遥远,来回跋涉艰难,况吾等府中亦有私塾,何敢劳动朝廷靡费钱粮开办宗学?还请陛下准我等在封地就近延请先生,教导子嗣便可。”
对于这个理由,朱祁钰显然并不会买账,他摆了摆手,直接便道。
“各家王府延请的塾师,无非是民间士子,宗学之师却皆为翰林清流,士林华选,二者岂可相提并论?”
“历来求学之路,皆是艰苦,为求一良师,民间举家舍业亦在所不惜,王叔何以因区区路途,而耽误子孙前途?”
眼瞧着天子说的冠冕堂皇,襄王忍不住暗自撇了撇嘴,还子孙前途?
安安分分的在封地待着,年龄够了自然就有赐封。
可要真是入了宗学,考核不合格还要被延迟赐封,才是耽误前途好吗?
不过想是这么想,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至少在大明来说,读书明理,研习经义是正途,是好事。
总不能说我们不想读书,就想混吃等死。
真要是敢这么说,信不信天子拿出大圭,代表祖考抽死你这个不肖子孙。
襄王被说了一番,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但是他也不好继续跟天子争辩,略一思忖,便退了下去。
不过,这次他们的质问,显然襄王只是个领头的,他刚一回去,一旁的伊王朱颙炔便起身道。
“陛下,宗学设立固然是好事,但是王爵袭封,历来讲究血脉纯正,长幼有序,宗学考核又是为何?”
“臣在封地见多了族学,可还没见过有族学是强制族中子弟必须进学,也没见过若不进学,就不准继承家业的?还请陛下为臣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