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有御史立刻站了出来,道。
“陛下,臣弹劾兵部尚书于谦,屈从圣意,逢迎献媚,置国事如戏言,请陛下降罪。”
都察院,从来都不缺头铁的御史。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不仅骂了于谦,甚至连天子都骂进去了,就差直指互市一事,是天子在暗中推动了。
不然,哪来的屈从圣意?
朱祁钰摸了摸鼻子,倒是没生气,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于谦的身上,问道:“于尚书何出此言?”
于谦扫了一眼那个跳出来的御史,旋即便道。
“陛下,长久以来,我大明与蒙古交战不断,太祖,太宗,宣宗都曾北征蒙古,连年交战,以致国力损耗,如今瓦剌战败,大明天威宣赫,正当时议和之机。”
“如今蒙古各部四分五裂,也先崛起势头正盛,若听之任之,则蒙古各部再次统一,必威胁我大明,兵部早有打算,上奏陛下,以羁縻政策,拉拢蒙古弱小部落,令其不断内乱,保边境安宁。”
“故此,臣以为如今之时,正当开放互市。”
不得不说,于谦在众大臣当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他的话说完之后,底下有不少的大臣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过,片刻之后,也立刻有大臣站了出来,开口道。
“于尚书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此次蒙古使团入京,气焰嚣张,全无臣服大明之意,固我有议和之意,恐对方并无讲和之心。”
这其实才是关键,鸿胪寺递上的那份奏疏当中,写到了很多的条件,口气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是让老大人们最感愤怒的地方。
然而,对于这个,于谦显然也早有准备,沉吟片刻,开口道。
“此事不必担忧,鸿胪寺呈递上的信函,乃是脱脱不花所写,多有狂妄之意,但是蒙古部落繁多,不必局限于汗庭。”
“这些日子,本官奉陛下圣命,前往鸿胪寺接待特使,其中有不少人来自各个部落,他们转述了各部首领对大明的敬意,表示愿意臣服,接受大明的册封。”
这又是一颗炸弹。
谁也没有想到,于谦不仅是这么想的,竟然还真的跑到鸿胪寺去见那帮使节了。
回想了一下鸿胪寺的那份奏本,似乎,真的只有脱脱不花的那份信函,口气狂妄,其他几份各部首领的信函,言辞都还算恭敬。
这还没有结束,于谦继续开口道。
“众所周知,此次瓦剌一战当中,脱脱不花率先撤军,我大军方能取得战机,大获全胜,此一役后,也先与脱脱不花必有一战,如今也先强盛,若击败脱脱不花,统一蒙古,势必成我大患。”
“互市一开,双方实力均衡,草原内乱不止,大明方能长治久安,如此自然是利国利民之事。”
通常情况下,在面对外敌的时候,文臣们都是比较心黑的。
有聪明的人,很快就想到,这一招完全可以一直玩,也先败了,那么大明可以改变互市的对象,再造出一个也先,让草原各部,永远陷于战火当中。
这可比什么重税之类的,都能打动老大人们的心。
毕竟,收税多了,肥的是户部,但是边境如果能够安宁,对于整个朝廷来说,都是大好事。
殿内涌起了一阵议论之声,原本持反对态度的许多大臣,渐渐的都趋于倒向支持。
当然,不仅仅是刚刚的一番辩论,更重要的是,于谦的坚决态度,起到了很大一部分作用。
自从前任天官王直致仕之后,朝廷当中威望最高的,就数礼部的胡濙和兵部的于谦。
胡老大人日常睡不大醒,所以如果单论威望的话,于谦在朝堂之上,可以说是无人可及的。
毕竟,这一任的天官大人,受的非议颇多,有点撑不起百官之首的名头。
再加上,于谦一站出来,便算是户部和兵部两个要害部门一起出手,份量着实不轻。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真的够让人意外的,明明这件事情得利最多的应该是户部,结果如今,态度最坚决的,却是需要出兵出力,但是落不着什么好处的兵部。
这不由让老大人们对于谦的敬佩再深了一层。
随着议论声渐渐落下,朝臣之中又站出了一人,却是翰林修撰裴纶,他上前道。
“陛下,脱脱不花与也先如今敌对,若同意互市,也先一怒之下伤及上皇,吾等岂非千古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