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头,昌平侯杨洪也出言道。
“不错,这些人虽然言行不妥,但是想必如今也已知错,倘若再打下去,真的出个好歹,恐外间对陛下也有所议论,反倒不美,请陛下恩宽,暂赦诸人之罪。”
这两人都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众臣本以为他们出面说情,天子便会就着台阶下了。
毕竟,那可是京城将近一半的勋贵,这三十杖要是真的往狠了打,这些人不死也得半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天子并没有像往日一样从谏如流,反倒对着刚刚进来禀报的内侍问道。
“太医怎么说?”
廷杖这种事情,为了防止打死人,太医都是在旁候着的。
那内侍显然也是得了吩咐进来的,没怎么犹豫,便道:“回禀陛下,太医说,几位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恐是一时受了惊吓,方才昏了过去。”
老大人们当下有些默然。
这帮太医侍奉惯了贵人,个个都是人精,说起话来隐晦的很,但是在场的大臣,又何尝是简单之辈。
短短的一句话,就听懂了太医的意思。
这帮人,在装晕!
于是,在众人怜悯的目光当中,天子再度开口道:“既然没什么大碍,那就继续行刑!”
内侍奉了旨意,不管其他,径直便退出了殿中。
随即,殿外的计数声再次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闷哼的叫声,不是震天的喊叫,而是真正因忍不住受刑疼痛而发出的低低闷哼。
又是十杖的时间过去,殿外的闷哼声也渐渐消失。
这次进来的是舒良,这位大珰进了殿中,禀道。
“陛下,广宁伯,兴安伯,永顺伯三人,分别受杖十七,十九,二十,体力不支昏厥,太医验看后说,几位伯爵身子骨弱,再打下去会伤到脏器,接下来是否继续,请陛下决断。”
言下之意,这回是真的!
这下,就连文臣这边也坐不住了。
打压勋贵是一方面,可真要是打出人命来,那可就玩大了。
于是,刑部尚书金濂出列,道。
“陛下,刑罚以惩处为要,不宜过甚,既已受刑不过,不妨暂且先记下,待养伤之后,再继续用刑为好,否则若有勋臣因廷杖而亡,则违背陛下令其悔过之意,请陛下明鉴。”
接着,大理寺卿杜宁和左都御史陈镒也纷纷出言劝谏。
文武两边都有人在劝,天子的脸色终于有些缓和。
片刻之后,御阶上纶音降下,道。
“既然如此,这三人暂且送到太医院好生养伤,其他的人继续用刑,若有体力不支昏厥者,一并记下,下次再打。”
舒公公恭敬的点头称是,然后干净利落的转身出殿。
老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但是又说不出来。
于是,殿外的计数声第三次响起,这一次,一直数到了三十,然后停了片刻,继续开始,直到四十二的时候,再次停下。
随后,舒良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中,道。
“陛下,廷杖已执行完毕,内臣前来复旨。”
“宁远侯任礼,受四十二杖昏厥,其余勋贵,广宁伯,兴安伯,永顺伯等九人受十七至二十五杖不等昏厥,崇安侯,泰宁侯,阳武侯等五人受三十杖。”
“经太医诊治,诸位大人皆未伤及肺腑,只需修养一段时日,即可痊愈。”
舒良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在场的老大人们,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以往的时候,就算是有廷杖,也大多数是形式上的,受刑的大臣撑上几杖,装晕什么的,也没有人太过追究。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皇帝没想着打死人,不然的话,廷杖真能活活把人打死。
可这一次,这三十杖,就算是没有往死了打,但是也明显是真正打下去了。
殿中站在后头的一大帮掌道御史和给事中,有些人想起前些日子罗通组织的叩阙,心头不由捏了把冷汗。
幸好当时总宪大人给拦下来了,不然的话,只怕受刑的可就是他们了。
不论如何,廷杖算是结束了,大殿当中压抑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几分。
天子摆了摆手,示意舒良退下,随后,将目光放在了脸色苍白的张輗和英国公叔侄两个身上,口气依旧温和。
“朕看过了你们的诉状,里头称张軏乃是被锦衣卫所冤屈,你们要替他鸣冤,既然敲了登闻鼓,那么朕便问一问你们,想要如何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