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陈镒转向王文,劝道。
“天官大人,太子出阁本是仪典,即便如今不备属官,日后亦要备置,何况民间已有流言,纵然是因宵小之辈挑动,朝廷却也不得不做出应对,不妨如于少保所言,且先将詹事府等几位重要官属备下,太子府下衙门一置,流言自然平息,再仔细纠察幕后之人不迟。”
和于谦的外柔内刚,王文的死硬脾气不同的是,陈镒这个人,其实更加的怀柔。
应该说,这和他科道之首的身份十分不融洽,但是,这位陈总宪的确是这样一个人。
除了少数大事,譬如弹劾王振,阻拦扣阙这些事情之外,陈镒很少在朝堂上表现出自己锋利的一面。
多数情况下,他反而是最愿意息事宁人的。
之所以如此,应该说,和科道风宪这帮愣头青脱不开关系。
底下的人胆子大的没边,什么话都敢说,他这个科道的大头目要是也这样,那谁来替他们收拾残局。
大家一起莽上去,然后团灭吗?
因此,虽然是谏官之首,但是正常情况下,陈镒往往是那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既是为了朝堂稳定,也是为了自己手底下那帮崽子的性命和前途着想。
然而,王文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满朝上下,能压的了他的,就只有天子一人。
如今天子不开口,别说是陈镒,就算是太上皇来了,他也照样不给面子,当下便冷笑一声,道。
“说得好听,便暂且不提朝廷一再被波风捉影的流言影响是否正常,你们要论太子出阁,那老夫便跟你们来论一论。”
说着话,王文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内阁当中,问道。
“朱阁老,你既然首倡为太子备府,那么,老夫便问一问你,备府之后,东宫现有的课业之外,是否要增加政事讲读?”
朱鉴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还被人继续揪出来诘问,一时发愣,没来得及回应,王文的下一句问话便已经到来。
“若不加政事讲读,那么官属备来何用?当吏部铨选官员很轻松吗?”
“若增加政事讲读,那么太子不过三岁幼龄,圣人经义未习,世间道理未明,可能读懂否?”
“再则,太子纵为储君,不过幼儿而已,又要习读经义,又要讲读政事,倘若东宫积劳成疾,有所不虞,国本动摇……”
“那么,你朱用明,万死莫赎!”
这一串连珠炮一样的诘问,让朱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
他有些恍神,是他跟不上时代了吗?
啥玩意叫“倘若东宫积劳成疾,有所不虞”,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啥叫“国本动摇”,用脑子想想,什么样的“不虞”,能到“动摇国本”的地步,这不就差明着咒太子殿下了吗?
朱阁老环视四周,只见周围的大臣,有苦笑者,有摇头者,但是唯独没有人感到意外,更没有人出面弹劾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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