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要竭力反抗,还是认罪求得宽恩,杨家都势必不能毫无表示。
所以,朝臣们对于杨洪出面并不意外。
甚至于,对于杨洪刚刚说出的那番话,虽然信息量很大,但是,朝臣们在稍稍有了准备的情况下,尽管接受起来仍然艰难,可也毕竟在意料之中。
心思转得快的,立刻就明白过来,杨洪想要拿任礼当挡箭牌,换得自己的一家平安。
这本不是什么很难想到的事情,朝野上下对此早有猜测,只不过没有人敢确定,杨家到底会拉谁出来而已。
现在,自然是确定了。
宁远侯任礼,有战功,有资历,有权势,够份量,若是能够扳倒他的话,杨家说不定真的能够逃过一劫。
但是,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这口气,是对杨洪弹劾任礼有所不满?
众臣心中心思纷纷,但是,杨洪却并无任何慌乱之色,迎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轻轻颔首,声音淡然。
“回陛下,是!”
声音落下,哪怕是在朝会之上,有纠仪御史在,在场众臣还是忍不住掀起一阵低低的议论之声。
杨洪,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然而,接下来才是更奇怪的事情。
众所周知,任侯爷在如今的武臣当中,无论是权势军功,还是地位威望,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不仅有侯爵之位,而且还执掌中军都督府,更兼和各家勋贵交好。
上次这位任侯爷和英国公府一起敲响登闻鼓之事,朝臣们至今还历历在目。
所以正常情况下,如今这种状况,早该有其他勋贵出面,为任侯爷张目。
但是,怪就怪在这一点!
从刚刚任侯爷出面大义凛然的反对整饬军屯,到如今他被杨洪如此弹劾,勋贵武臣这边,迟迟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场中再次沉寂了片刻,天子似乎也有些诧异,没有想到杨洪会这么干脆利落的承认,将手轻轻的按在手边的奏本上,天子方问道。
“所以,昌平侯的意思是,你弹劾宁远侯,是因一己之私,攻讦朝臣?”
这般口气无悲无喜,让人听不出是何意味。
面对天子垂问,杨洪这次却摇了摇头,道。
“回陛下,因一己之私攻讦朝臣者非臣也,乃宁远侯任礼也!”
说着话,这位老将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轻轻的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眸光闪动,道。
“陛下,臣自知有罪,常镇宣府多年,曾犯侵占军田,私垦民田,挪用军士等罪,此次兵部整饬军屯,臣早已将数年来所行之事写明自陈,只待今日呈于御前,甘受责罚。”
“然臣更知,朝中于军屯一事牵扯比臣更深者,大有人在,欲因己之私阻挠朝廷大政者,更非罕有,故臣今日冒死上奏,既为自罪,亦为朝廷诛贼!”
“臣之罪过,甘愿受朝廷处置,但,宁远侯任礼罪行累累,确凿无疑,今日廷议整饬军屯疏,任礼早有预谋,非出于公心,实乃为掩盖罪行。”
“故臣请陛下,准臣当廷对质,将此贼之罪公之于众,以安朝局民心!”
说着话,杨洪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本新的奏疏,高高举过头顶,上写着几个字。
《臣昌平侯杨洪奏宣府历年军屯积弊自陈疏》!
随着内侍再次走下御阶,将这份奏本呈上御前,在场众臣望着跪倒在地的杨洪,心中不约而同的浮起一个同样的想法。
这位昌平侯,不会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