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时,任礼脸色认真,盯着对面的杨洪,一动不动。
不过,闻听此言,在场的一干大臣,也都感到一头雾水。
凭借哪怕不用那么敏锐的政治嗅觉,老大人们也能本能的察觉到,任礼话里有话。
但是,到底藏着什么意思,怕只有杨洪能听得懂了。
杨洪自然听明白了。
站在丹墀之上,杨洪抬头望着任礼,苍老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锋锐,轻轻吐了口气,淡淡的道。
“杨家人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就不劳任侯费心了!”
说着话,杨洪手中,又多了一份信封。
这一次,他没有拆开,而是直接递到了内侍的手中,奉至御前,然后俯身道。
“陛下,此乃臣侄杨能出京之前,嘱臣呈送陛下的自陈书,其中写明了任侯邀请他过府,并非是简单的勉励后辈而已,而是……”
话未说完,一旁的任礼便沉了脸色,厉声喝道。
“杨洪!”
“宁远侯,你放肆!”
前一句是任礼所喝,然而后一句,声音却自文臣这边响起,而所对准的目标,正是任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左都御史陈镒移步上前,面沉似水,道。
“陛下,臣弹劾宁远侯任礼,君前失仪,干扰奏对,目无君上,扰乱圣听,请陛下严治其罪。”
奉天门前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滞,无数朝臣的目光,齐齐落在任礼的身上。
与此同时,他们也隐约察觉到,关键的时刻,只怕要到了。
要知道,方才杨洪并不是在对任礼说话,而是在向天子禀奏。
这种情况下,能够打断杨洪的,唯有天子一人,这是奏对的规矩。任礼久在朝堂,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是,他还是喊了!
这绝非是心急之下的一时失态,恐怕,是杨洪接下来要说的话,真正触及到了什么,让任礼即便是冒如此的大不韪,也必须开口阻拦。
随着陈镒的出列,紧接着,文臣列中又出来两人,赫然便是兵部于谦和吏部王文。
此时此刻,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有其他的态度。
于谦道:“陛下,宁远侯阻挠奏对,君前咆哮,其中定有内情,理当详查,不可轻纵。”
王文更是直接,道:“君前禀奏自有定制,宁远侯久在朝廷,当谙熟礼制,此等行径,若非不敬陛下,必是心中有鬼,请陛下严查!”
这二人一出面,勋戚武臣这边也终于坐不住了。
焦敬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便道。
“陛下,臣以为任侯不过一时失态,无心之失,不必过分严苛。”
“且今日廷议军屯一事,昌平侯自言要弹劾宁远侯,然而朝会至今,却不过只拿出了几份捕风捉影的家信和所谓自陈书,真假难辨,以此攻讦朝廷重臣,国侯勋贵,实乃蓄意扰乱朝会廷议。”
“臣请陛下同责二人,令其归府自省,以警示文武百官,不可因一己之私,肆意扰乱朝会,误朝廷政事。”
紧随在焦敬身后的,则是宁阳伯陈懋。
自从去岁的宗室一案后,这位宁阳伯在朝中沉寂了许久,但是这次,却毫不犹豫的跟着焦敬一同上前,禀道。
“陛下,臣附议,今日廷议本为军屯一事,但是因昌平侯弹劾一事,迟迟未能进入正题,实乃空耗光阴。”
“无论二位侯爷有何争执,朝会之上,都不当如此失态。”
“臣同请陛下,命二人归府自省,弹劾一事,可令有司详查,再行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