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深居宫中,恐对社稷朝局之事不甚了解,故而所言有所偏颇,臣以为,还需将此事再对圣母禀明,那蒙古女子留在南宫一事,尚需斟酌。”
王翺这话说的不算委婉,甚至可以说是大胆,但是,在这个特殊的场景下,却可以理解。
要知道,孙太后刚刚的那番话,大臣们只是捎带着的,最核心的指责对象,应该是如今坐在御座上的天子。
不然的话,她老人家也不会特意强调“当初太上皇禅位给皇帝,就是相信皇帝能够定国安邦”,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如果皇帝不能定国安邦,那何必接这个皇位?
因此,底下大臣们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是担心天子会因此而震怒,若是如此的话,只怕局面会闹得更加难看。
所以,王翺抢先将话说出来,便是为了避免这话由天子来说,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紧接着,沈翼也跟着道。“不错,陛下,圣母毕竟长久在后宫之中,想必是一时不察,未能明晰个中情由,所以才下了这道懿旨,相信只要陛下对圣母将其中根由解释清楚,圣母定能明白事理,回心转意。”
不过,面对着二人的劝导,朱祁钰的脸色却一直冷着,并没有开口回应。
这个时候,一旁的于谦摇了摇头,道。
“陛下,臣以为沈尚书和首辅所言,虽然有理,但是,却都没有说出关键之处。”
见此状况,朱祁钰的神色才动了动,问道。
“那于先生觉得,关键之处在哪?”
“自然是在太上皇!”
于少保向来干脆,且敢说!
一句话,成功的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这一下,朱祁钰倒是来了兴致,继续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于谦拱了拱手,沉声开口道。
“陛下明鉴,刚刚二位大人已经说了,圣母深居宫中,不谙政务,所以,对于这等会涉及朝政的事务,一时难以决断,也是有的。”
“但是,太上皇登基十数年,理当明白,瓦剌,鞑靼之间,以及和我大明的复杂关系,也先之妹身份如此特殊,收留她在宫中,必然会对三方关系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然而即便如此,太上皇仍遣阮浪往慈宁宫游说圣母,此举实则是为一己之情,不顾国家大事也!”
不得不说,这番话,也就只有于谦敢说了。
但是,还不止于此,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当中,于谦继续道。
“除此之外,圣母在处置此事时,也颇有不妥之处。”
“圣母既言,如今朝中诸事乃陛下做主,纵然不能明断其中曲折,也理当知晓,陛下遣怀恩公公过去传话,乃是深思熟虑后,衡量各方利弊所为,亦是为朝局平稳,边境安宁所为。”
“然而圣母仅凭阮浪一面之词,便觉此事无伤大雅,断定陛下小题大做,下达懿旨将那蒙古女子留在宫中,实乃武断之举!”
得,这下算是把太上皇和皇太后给一块骂了进去。
一个是不顾大局,一个是偏听偏信,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不过,天子听完之后,神色却有些捉摸不透,沉默了片刻,问道。
“那以于先生之见,此事当如何解决?”
于是,于谦抬起头,面色坚毅道。
“请陛下再遣人传话,恳请太后收回懿旨,同时传命瓦剌使团,命其限期离京,之后,兵部会按照名册逐一核对,确保离京之人和入京之人一致,不漏一人!”
话音落下,文华殿中顿时变得针落可闻,老大人的目光落在于谦的身上,皆是复杂之极……